她涂著艷色口紅的嘴唇張了張,喉嚨里發出一點細微的咕噥聲,似乎還想不顧一切地說些什么來找回場子,卻被身旁的林武在桌下用更大的力道、幾乎是兇狠地按住了手臂。一股尖銳的疼痛傳來,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只得極度不甘地、悻悻然別開臉,豐滿的胸口因為壓抑著怒氣而劇烈地起伏著,扯得身上那件昂貴蘇繡旗袍的盤扣都似乎緊繃了起來。
大哥林書鑫一直緊繃如石刻般的下頜線,此刻終于幾不可察地緩和了些許。他看向林舒安的目光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甚至還有一絲“吾家有妹初長成”的欣慰與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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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穩地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隔著擺放著精美冷盤和熱菜的紅木圓桌,向著顧懷笙的方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雖然他的臉上依舊沒什么明顯的笑容,維持著慣常的沉穩,但那雙向來冷靜理智的眼眸里,已然褪去了最初的審視與戒備,多了幾分基于剛才那場“合作”而產生的、近乎盟友般的凝重認可。
而始終仿佛置身事外、作壁上觀的林書辰,不知何時已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他那臺頗有些年頭的徠卡m6膠片相機。他微微側身,借著給旁邊堂弟遞東西的動作作為掩護,鏡頭在無人注意的角度,悄然對準了席間的眾生相,手指輕巧地調整著焦距和光圈,無聲地按下了快門——爺爺舉杯時那蘊含千鈞的沉穩,奶奶垂眸時那深不見底的智慧,二叔二嬸臉上那壓抑不住、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怒意,大哥釋然點頭時那微妙的認同,以及……他那妹妹白皙側臉上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晚霞般的緋紅,和顧懷笙看似平靜無波、線條冷硬的側影之下,那雙深眸中翻涌的、幾乎要沖破冰封的暗流……他嘴角那抹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幾分,覺得今年這頓看似尋常的年夜飯,其間的波瀾詭譎與人心向背,真是比他在世界各地看過的任何一部頂級戲劇都要精彩、都要耐人尋味。這些瞬間,或許在未來某個關鍵時刻,會成為極具價值的注腳。
宴席在一種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微妙氣氛中艱難地繼續著。表面的觥籌交錯、笑晏晏,如同匠人精心修補過的瓷器表面,很快重新覆蓋遮掩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裂痕與波瀾。但席間的每一個人,從主位到末座,心里都如同明鏡一般清楚,有些東西,自那一刻起,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林舒安偶爾抬頭,目光總會不經意地、精準地撞上顧懷笙投來的視線。他的眼神依舊深邃得如同子夜的寒潭,難以窺測其底,但之前那層密不透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堅冰,似乎被剛才那場交鋒鑿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偶爾會從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卻足以讓她心跳驟然失序的東西——或許是欣賞,或許是探究,或許,還有別的什么。
她不再像最初那樣下意識地回避他的目光,而是開始學著奶奶那樣,用波瀾不驚的、平靜溫和的完美表象,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內心那片正在洶涌澎湃、浪潮迭起的陌生海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日這番看似被逼無奈、實則暗藏鋒芒的舉動,無異于在家族這潭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礁遍布的深水里,投入了一塊足以改變流向的巨石。往后的路,恐怕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種被精心呵護、看似風平浪靜的溫室時光了。
然而,當她不經意間再次感受到指尖那若有似無的殘留溫度,當耳邊再次回響起那句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從始至終”,一股陌生的、灼熱的、前所未有的勇氣,竟如同初春破土的筍尖,頑強地從心底那片被震動過的土壤中生長出來。
風已起于青萍之末,浪將成于微瀾之間。她,林舒安,愿做那看清風向、御風而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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