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三藩的雨水顯著增多。
短短三天,下了兩場雨。
陰沉的云層壓著海灣,細密的雨絲,將捕鯨廠中央的沙土地浸成深褐色。
梁伯踩著濕滑的鐵梯子登上房頂,灰白頭發不斷滴著水珠。
雨水顯著影響了火槍的作用。
他渾濁的眼睛有些憂慮,手里的槍被油布仔細包裹,防止受潮。
要是此時發生對抗,火槍的作用會被顯著影響,恐怕只有四支“新錢”能夠發揮作用。
真刀真槍的廝殺太過考驗心理素質,他們的人還沒有做好準備。
陳九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跨進大廠房,精挑細選的十幾名名華工已列成三排,十五支前裝滑膛槍橫架在墻邊,四支簇新的后裝槍單獨裹好油布,分在四人手里,槍不離身。
今天緊急增加了應對雨天的火藥裝填訓練,陳九被趕去冒雨背回來了幾卷大油布,花了他七個鷹洋。
他們所有剩下的火藥包裹在大張的油布中,放在一個木桶內,木桶外面用生石灰纏了一圈。
每個挑選的射擊手隨身攜帶了小油布袋子。
梁伯依然覺得不保險,在房頂新修建的小房子上面又搭了小棚子,圍欄上的射擊位置也用油布包了起來。
長槍絕對是他們的勝負關鍵,不容有失。
如果下雨,能比對方多開出一槍就是影響勝負天平的重要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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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陳九帶回消息開始,持火帽槍的馬來少年阿吉和船匠阿炳叔吃喝都在房頂的哨位上,安排了人輪流值守。上面配了望遠鏡。
圍欄上四個射擊位,大概三米高,木板墻加厚,用橡木桶和雙層木板墻一起構建防御,開了射擊孔。由梁伯和阿昌帶兩個膽大心細的值守。每人配一個助手。
此時,屋頂和圍欄的射擊位置都留人值守,剩下的都集中在廠房內進行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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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黃阿貴是否愿意,他還是強迫自己接受已經上了賊船的事實。
前些天他除了上課一直很抗拒接受訓練,往往都是個給各個干苦力的小組打下手。
自從得知被巡警盯上,他硬著頭皮找了陳九希望也能接受訓練。
此刻正和一個平日里負責煮飯的婦人還有一個負責洗衣服的老頭一起分得一支槍,練習裝填和發射。
梁伯的吼聲穿透門外的雨聲:“射擊手,驗藥!”
黃阿貴抓起裝火藥的小袋子,顫抖的指尖將黑火藥灌入槍口,鉛彈裹著麻布塞進膛線時,手上的汗險些順著槍管倒流,他抖了抖手,深呼吸幾次,反復用通條壓實。
“決不允許一滴雨水進入槍管!”
“雨水進去了,毫不猶豫就把槍扔掉,能跑就跑,跑不了拿著刀給我砍!”
“裝火藥的時候,就躲好,其他兩人拿布拿身體給我把雨水擋嚴實了!”
現在接受訓練的是他們這伙人里的“后勤組”,十四個女人,六個老弱。
其他的少年都已經分配到了戰斗位置。
分了六桿成色比較差的“老錢”給他們,大部分三人一組,每組分配了一個隱蔽的位置,萬一敵人沖破大門和圍墻防御,他們負責放冷槍。
不求能打死幾個,只求有些許自保能力。
黃阿貴是他們這組的射擊手,其他兩個負責給他擋雨輔助,兩人都持刀。
對比其他兩人的冷靜,反而最慌的是黃阿貴自己。
“見血方知命賤,練狠才敢搏貴。”
這是陳九路過他們這組時阿昌叔訓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