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章開始,zhigong堂改成至公堂)
十一月廿三,香港中環和記客棧。
幾盞油燈在搖曳。酸枝木雕的關帝像前,線香青煙繚繞,三大香主分坐交椅。
身后各自站著堂內的紅棍和白紙扇。
樓下放哨的草鞋無數。
筲箕灣勞工聯盟會長陳金牙叼著自制的卷煙,
“今夜召人聚義,敢問老頂有何指教?”
筲箕灣勞工聯盟是以潮汕籍漁民、四邑籍碼頭工人為主,規模約300人的洪門堂口,壟斷曬魚場裝卸權,抽取交易額的10%作為“保護費”;從英資洋行的經理手里zousi鴉片,控制著十幾家地下鴉片館。
元朗保耕會當家鄧九斤抱拳行禮,指節粗大的右手按在椅沿。此人左耳殘缺,乃是三年前爭奪沙田水渠時被鐮刀削去。
元朗保耕會主要活動在新界,通過調解水利糾紛、發放高利貸,控制新界北部的佃農。天天跟新界的宗族械斗,戰斗力最強。
平日主要對拒交“田租附加費”的農戶實施縱火、毀苗等威懾,迫使宗族長老妥協。
他有些犯困,并不在此久留。
“直說吧,別打機鋒。”
和記客棧的龍頭周世雄端起青花蓋碗輕呷普洱,茶葉是云南運來的普洱碎末,黑的發苦,但是仍然喝的津津有味,面對質問不改沉靜之色。
這位最狠,控制著香港超過一半的“豬仔”館,往古巴、秘魯、美國運送人口無數,bang激a欺騙無一不精。
這位四十出頭的香主身著杭綢長衫,鬢角卻已斑白,數月前遷入香港的清廷密探在皇后大道當街刺殺其結義兄弟,尸體被割去手腳懸于街頭示眾。
他發了狠,給警方交了一大筆規費,發了懸賞,硬生生在九龍找到了人,剁成了肉泥給兄弟報仇。從此震懾香港所有同仁,在港的洪門組織隱隱以他為首。
“諸位且看此物。”周世雄從袖中抖出卷泛黃布告,滿紙朱砂印痕如血。
堂內頓時響起倒抽冷氣聲,那是兩廣總督瑞麟新頒的《查辦會黨檄文》,“凡天地會余孽,無論粵港,捕得即梟首。”十二個字刺得人眼疼。
“自長毛敗亡,清狗氣焰愈盛。”
“清廷要求保甲體系‘互相稽查’,入會者若自首可免罪,但再犯則‘本人加倍治罪,保領之人一并嚴懲’,眼下兩廣洪門兄弟人人自危,擔驚受怕。”
“我知諸位目前的日子都不好過,眼下召集大家是想商量一條新的出路。”
筲箕灣紅棍黃久云站在香主身后,這潮州漢子祖輩在韓江撐船,十年前因抗漁稅殺了稅吏,帶八條船投奔洪門。
他順著周世雄的話發牢騷。
“上月我盟兄弟在銅鑼灣卸貨,竟被英吉利巡捕按著剪辮驗身!”
角落傳來聲冷笑。元朗白紙扇李秀才抖開折扇,此人原是番禺縣廩生,因戊午科場大案亡命香江。
“如今港府修訂《社團條例》,要我等自縛雙手將花名冊奉上,豈非自投羅網?”
“元朗目前的洪門骨干人人自危,不少已經放話要跑去澳門、大馬過活。”
“新界林村宗族,上月糾集三百鄉勇夜襲我元朗堂口。”鄧九斤也出補充,掀開衣襟,胸膛上密密麻麻纏著的麻布十分駭人,“他們用糞叉挑著堂中兄弟的腸子游街,說洪門收保護費是’吃絕戶’!”
“蒲他阿母!”
“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周世雄直起身發話。
“清廷密探還在不斷滲透,綁完阿茂又毒死蝦仔;怡和、太古的紅毛鬼用蒸氣吊機霸曬碼頭,壟斷船運zousi,碼頭和魚欄兄弟要同鬼佬擦皮鞋-->>過活,新界圍村養班鐵血死士、專門刺殺我洪門兄弟。”
“班鬼佬差佬收完黑錢,轉頭就掃我們陀地。各位大佬!”
“目前已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