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騎兵制式佩刀,一共繳獲了二十把。
這是南北戰爭期間的重型騎兵刀,握手處有黃銅色的鐵環保護,刀刃細長,整個刀身有輕微的弧度。
手上這一柄,已經是換的第三把刀。
第一把刀砍過無數紅毛,第二柄刀砍過鐵路上的白鬼,這第三柄,一樣也要把這些欺凌同胞的倀鬼砍到卷刃!
殺念填胸的王崇和帶隊突進。
阿越的出現讓他怒火燒心,悲憤填膺。
曾經莫家拳館的練武場上,那個跟在他身后,連馬步都扎不穩的小師弟,此刻竟也握著刀,成了眼前這群人中的一卒。
每一刀劈出,仿佛要將這數月來的憋屈、悔恨、以及對命運無常的憤懣,盡數傾瀉在這群協義堂的嘍啰身上。
他如虎入羊群,馬刀過處,血肉橫飛。
唐人街上很多人都見過那夜紅毛來犯時的王崇和,知曉陳九身邊有一柄快刀。
快,有很多種快法,這般斷肢封喉,在場許多人方知何為真正的兇悍。
慘叫聲,骨裂聲,兵刃碰撞的刺耳聲,在關帝廟前的院落中交織成一片修羅地獄般的景象。
“殺!給我殺了他!”
葉鴻眼見己方人馬如同被砍瓜切菜般紛紛倒下,不由得又驚又怒,聲嘶力竭地吼道。
他身邊的幾名心腹打仔,此刻也看出若是任由他這個尖刀隊這般沖殺下去,要不了十幾個呼吸必將徹底崩潰。
當下互使一個眼色,竟有三人同時發一聲喊,從三個方向合圍。
其他原本想要借機沖陣的心腹找準時機隔開了王崇和身后的其他武師,給他們三人創造機會。
這三人手中兵器各異,一人使短柄手斧,一人拿著齊眉短棍,另一人則握著兩柄鋒利的短刀,配合默契,顯然是經過專門的合擊訓練。
“來得好!”
王崇和夷然不懼。
馬刀一抖,刀光如同匹練般卷向那使短斧的漢子。那漢子只覺刀刃如鬼魅一般,輕飄飄一道弧線過來,頓生涼意,急忙后退。
這些在街面上利于近身搏殺的鐵器在長刀面前畏手畏腳。
使短棍的漢子則趁機欺身而上,棍頭帶著風聲砸向王崇和的頭顱。
王崇和頭也不回,反手一刀順勢一絞,那漢子只覺手腕一麻,棍子已被蕩開。
使雙刀的漢子最為靈活,身形如同鬼魅般繞到王崇和身后,雙刀齊出,直取他的后心要害。
“師兄小心!”遠處傳來阿越焦急的呼喊。
王崇和聽得分明,心中卻更加沉靜。他猛地一個旋身,馬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非但避開了雙刀的偷襲,反而借著旋轉之力,刀鋒反撩,正中那使雙刀漢子的手腕。
“啊!”那漢子慘叫一聲,一柄短刀落地,手腕鮮血淋漓。
王崇和得勢不饒人,踏步上前,馬刀順勢下劈,正中那漢子肩頭,力道之大,竟將其半邊身子都劈得跪下去。
轉瞬之間,三名協義堂的精銳打仔,已是一傷兩退,躊躇不敢上前。
王崇和威勢更盛,馬刀一指,直逼葉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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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九的目光已轉向另一處。
在梁伯的沉穩指揮下,捕鯨廠的三人小組陣型隨著身體的疲憊顯得稍微有些散亂,但依舊頑強地支撐著。
卡西米爾和他帶領的黑人兄弟,更是如同幾尊黑鐵塔一般,憑借著過人的膂力和兇悍的打法,硬生生帶人往前推進,逼得前面的打仔步步后退。
“陳九!”
一聲嘶吼響起。
葉鴻此刻面目猙獰,狀若瘋癲。
暗中派出的幾名心腹好手,連半點浪花都沒能翻起來。
他猛地轉向一直負手立于不遠處,冷眼旁觀的陳九,眼中布滿血絲。
“陳九!你個死撲街!有種就自己落場!匿在后面算乜!”
他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嘔出。
他想用這最后的激將法,逼迫陳九出手。
只要陳九一動,他身邊僅存的幾個忠心耿耿的兄弟,便有機會拼死一搏,或許能搏出一線生機,就算仍然是輸,但也有幾份體面。
幾家會館的宿老,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們沒想到葉鴻竟會如此失態,當眾對陳九發出這般粗鄙的挑釁。
陳九聞,緩緩抬眼,眼里卻多了幾分輕蔑。
“葉堂主,”
“你估今日呢場大龍鳳,真系同你呢只喪家狗玩泥沙?”
“玩泥沙”三字,輕飄飄的,卻比任何惡毒的咒罵更讓-->>人心寒。
葉鴻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血色更濃。
陳九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六大會館代表,以及那些躲在人群后面,眼神閃爍,各懷鬼胎的同鄉會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