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被打碎了,也只能和著血吞下去。
這份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心底挖出來的!
翻過一版,阿明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這一版的標題,黑得像血:“血淚控訴!太平洋鐵路華工殤——萬千白骨無人問,滴滴血汗付東流!”
報紙上,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鐵路公司如何像驅-->>使牲畜般壓榨華工,如何像吸血鬼般克扣工錢,甚至連死去的兄弟,那點可憐的撫恤金,也常常被那些包工頭和洋監工吞得一干二凈!
上面還登了幾位幸存勞工的口述,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我阿哥,唐納關隧道,活活累死!監工連張破草席都唔肯畀,就咁丟在雪地度……講好的撫恤金,到而家,一個仙都冇見過……”
“……我呢一日做十幾個鐘頭的苦工,食的連豬狗都不如!稍為慢少少,皮鞭就落身上……嗰條鐵路,你話邊一根枕木下面,冇墊住我們華人的骨頭啊!”
報紙上,還有一張模糊的圖影,是一只手,一只布滿了老繭,因常年勞作而扭曲變形的手。
阿明看著那只手,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手,看到了千千萬萬在金山這條血路上掙扎的同胞的手。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一股深不見底的悲涼,直沖他的腦門。
他死死地咬著牙,牙齦都咬出了血,才沒讓那不爭氣的眼淚掉下來。
這些事,他聽過,見過,甚至親身經歷過!
但從沒有人,敢這樣把它寫出來,寫得這樣清楚,這樣明白,讓所有人都看到!
他的手,在抖。他翻到第三版。這一版的標題,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所有的陰霾:“荒灘變良田,同胞有新天——薩克拉門托墾荒紀事暨秉公堂告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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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版,寫的是在薩克拉門托附近開墾荒地的計劃。
要把大片的沼澤,變成能長出糧食的良田!要招募華人同胞,一同去開創一個新的家園!
字里行間,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對新生活的向往,像一團火,在他幾乎凍僵的心里,重新燃燒起來!
“……我漁寮率先,已購下薩城左近兩萬余英畝荒灘。
此地雖泥濘,然土質之肥沃,勝過故土!稍加整治,引水灌溉,稻谷菜蔬,皆可豐收!
凡我華人同胞,不問出身,不問過往,只要肯出力,皆可前來!有田同耕,有飯同食,守望相助,共建家園!”
緊接著,便是“秉公堂”的告啟:
“……嗚呼!鐵路華工,客死異鄉,魂魄無依,親眷何托?我等感同身受,痛徹心扉,特此成立‘秉公堂’。凡我華工兄弟,不幸于鐵路殞命者,秉公堂當竭盡所能,收其遺骸,查其名姓,發放撫恤,設法送其骨灰,魂歸故里!凡有知其下落者,或有沉冤未雪者,皆可前往花園角秉公堂相告,我等必當盡力!”
阿明讀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同鄉小弟的臉。
他就是死在鐵路上。連尸首都找不回來。
在金山縫衣服做工的老娘,眼睛都哭瞎了。
如今,竟然有人站出來了!要為這些冤死的兄弟討一個公道!要給他們一個魂歸故里的希望!
這不僅僅是幾篇文章啊!
這是在告訴他們,他們這些被當作“豬仔”一樣賣到金山的華人,也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他們的命,也是命!他們的苦,有人懂!他們的冤,有人伸!
一股難以喻的狂喜,一股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堅強。
他蹲在墻角,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滾燙的眼淚,從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肆意地流淌下來,滴在那份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公報》上,洇開了一片又一片,模糊了字跡,卻也洗去了他心中積壓多年的塵埃。
這眼淚里,有憤怒,有悲傷,有委屈。
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滾燙的,足以融化一切冰雪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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