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凌風對那三十名安置民的觀察也進入了更細致、更警惕的階段。他試圖從日常的行舉止中,分辨是否有行為異常、或者可能被外界煽動、利用的不穩定分子。大多數安置民都沉浸在獲得一線生機后埋頭苦干、感恩戴德的氛圍中,但凌風憑借其過人的敏銳,還是發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一個名叫李癩子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干活還算賣力,但休息時總喜歡和另外兩三個人湊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看到管理人員靠近就立刻散開,眼神閃爍,帶著一種與他農民身份不太相符的精明和游移。凌風沒有聲張,只是悄悄囑咐孫大壯,對這個李癩子及其小圈子要予以“特別關注”,安排可靠的人暗中留意他們的動向,但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以免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安排好安置營的問題后,凌風就和福滿叔他們幾個商量韓老伯帶來的消息,一晃天色就暗淡下來,而夜色在這突如其來的威脅下,不再僅僅是寒冷與寂靜的代名詞,而變成了必須爭分奪秒加以利用的屏障。村中零星尚未熄滅的燈火,仿佛也感知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在寒風中搖曳出緊張的光暈。
凌風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強迫自己從紛繁的思緒中徹底清醒過來。他知道,理論的推演和紙面的規劃到此為止,接下來將是真刀真槍、考驗執行力的時刻。他看了一眼身旁因憤怒和焦慮而胸膛劇烈起伏的王福滿,沉聲道:“福滿叔,事不宜遲,光靠咱們幾個急沒用,得立刻把大家動員起來。人心齊,泰山移,只有讓全村都意識到危險,都參與進來,咱們的籬笆才能扎得牢。”
王福滿重重地“嗯”了一聲,臉上的橫肉繃得緊緊的,眼神里最后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我曉得!這就敲鑼!娘的,想搞垮咱們凌家坉,沒那么容易!”他不再多,轉身便大步流星地朝著大隊部院子方向走去,背影在夜色中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悍勇。
凌風緊隨其后,他的目光則銳利地掃過沉睡中的村莊輪廓,大腦已然切換到臨戰狀態,開始具體謀劃如何將有限的青壯勞力、有限的材料,在最關鍵的位置發揮出最大的防御效能。寒夜依舊深沉,但一股凝聚力量、保衛家園的熱流,已開始在凌家坉的血脈中加速涌動。
韓老伯帶來的消息,像一塊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凌風的心頭,也讓王福滿和孫大壯瞬間繃緊了全身的神經。謠的中傷如同無形的毒刺,而暗處窺伺的目光則更像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隨時可能暴起發難。凌家坉這艘在饑荒寒潮中艱難前行的小船,剛剛憑借“以工代賑”找到一絲微弱的平衡,此刻卻仿佛又聽到了冰山碎裂的不祥聲響。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行動起來!”王福滿猛地一拍大腿,臉上因憤怒和焦慮而漲得通紅,但眼神里卻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大壯!你立刻去敲緊急集合鑼!把民兵隊和所有能抽得出的青壯勞力,全都給我叫到大隊部院子來!快!”
“是!隊長!”孫大壯應聲如雷,轉身就如同一陣風般沖了出去。不一會兒,急促而尖銳的銅鑼聲便撕裂了黃昏的寧靜,在凌家坉上空急促地回蕩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凌風沒有阻止王福滿這略顯沖動的決定,他知道,此刻需要這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來凝聚人心。但他頭腦依然保持著極度的冷靜,對王福滿說:“福滿叔,集合人是對的,但咱們不能自亂陣腳。待會兒您來動員,要講清楚咱們面臨的威脅,但更要強調咱們團結一心、保衛家園的決心和信心。重點布置具體的防御加固任務,讓大伙兒有事可做,心里踏實。”
“我曉得!風小子,你放心!”王福滿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