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邊看邊暗自思忖,雖說其中有些條款在他這個現代人眼中,顯得過于嚴苛古板,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身處這大明朝,又哪能以現代眼光去苛求古人呢?只能入鄉隨俗,盡快融會貫通才是。
天色不知不覺間暗了下來,暮靄沉沉,籠罩著整座府衙。劉慶揉了揉酸澀的雙眼,長舒一口氣,起身整了整衣衫,恭敬地向兩位師爺拱手拜別,而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步出刑房。此刻的他,滿心疲憊,只想快些回到家中,看看母親是否安好。
一路腳步匆匆,待到家門口,劉慶顧不上歇息,抬手推開家門,徑直朝著劉母的房間走去。瞧見母親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氣色尚算平和,他這才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
劉母原本半瞇著眼假寐,聽到動靜,睜眼瞧見劉慶歸來,臉上神色一緩,眼中滿是關切:“慶兒,你這一整天都跑哪兒去了?娘這心里七上八下的,連個踏實覺都睡不了,可把娘急壞了!”
劉慶快步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握住母親的手,輕聲解釋道:“娘,您莫急。兒子如今在推官黃澍大人麾下做了一名書吏,今日頭一天去府衙當差,事兒多繁雜,所以回來得晚了些,讓娘擔心了,是兒子不孝。”
劉母一聽,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眉頭緊鎖,滿是不悅:“你咋能跑去做那書吏呢?咱劉家書香門第,祖祖輩輩都盼著你能科舉高中,光宗耀祖,做個堂堂正正的官老爺,咋能屈就當個小吏呢?這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
劉慶見母親這般固執,無奈地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勸道:“娘,您且聽兒子說。如今這世道亂成啥樣了您也瞧見了,家里糧食日漸見底,咱娘倆都快揭不開鍋了。做這書吏,雖說名頭比不上當官的,可好歹每月能有五斗米,還有五錢銀子的進項。黃大人也親口說了,只要兒子表現尚可,往后還會多給些賞賜。眼下這節骨眼上,有個吏身傍身,至少能保障咱家衣食無憂,熬過這艱難時日。您再瞧瞧,等日后其他秀才們反應過來,意識到這書吏能保命,這些位子保準得被搶破頭。況且黃大人仁義,不阻攔兒子參加鄉試,還許下諾,若兒子有幸高中,定會出手相助,扶兒子一把呢。”
劉母沉默良久,長嘆一聲,神色稍緩:“唉,慶兒,娘也非那不明事理之人,只是這吏終究不是官,在百姓眼里,名聲總歸不太好聽。平日里,大伙雖說面上對吏員客客氣氣,可背地里,誰不是嫌棄鄙夷的?娘是怕你日后遭人白眼吶。”
劉慶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一絲笑容,寬慰道:“娘,都啥時候了,咱還管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聲干啥?能有口熱飯吃,平平安安熬過這場災劫,比啥都強。”說罷,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娘,兒子今兒去了秀姑家,正巧她爹也在。臨走時,伯父把我叫住,說……說若要娶秀姑過門,得補足聘禮才行。”
劉母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又是一聲長嘆:“唉,娘就知道。慶兒,這些年你一直拖著不讓秀姑過門,想必也是為這聘禮犯愁吧。你一心想著中舉,風風光光地把人家姑娘娶進門,娘理解你的心思。可誰能料到今年這鄉試說沒就沒了呢。楊家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可在咱這地界也算家有薄資,閨女出嫁,要些體面的聘禮,也是人之常情。咱若拿不出來,不光丟了咱劉家的臉,也讓楊家面上無光啊。”
劉慶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后說道:“娘,您別操心了,這事兒兒子會想法子解決的,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您這一天也沒咋吃東西吧,兒子先去做飯,您且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