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緊緊閉上雙唇,任李自成如何追問,再不肯吐露半個字。
他這般守口如瓶的模樣,愈發讓李自成及帳內眾人心中警鈴大作。李自成暗暗握緊拳頭,微微瞇起雙眸,轉頭與牛金星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交匯,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與決然。
少頃,李自成朝身后親信低語幾句,親信會意,悄然退下安排人手,不動聲色地盯住羅汝才的一舉一動。
在這不見天日的十數個日夜交替更迭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似被無限拉長,煎熬著眾人疲憊不堪的身心。營帳內外,士卒們個個面容憔悴、神色萎靡,眼眶深陷下去,瞳仁布滿血絲,腳步虛浮卻仍機械地來回奔忙。劉慶穿梭其間,沙啞著嗓子不停鼓勁,干裂起皮的嘴唇每開合一次,都有細碎的皮屑簌簌落下。
眾人如同不知疲倦的螻蟻,圍繞著那浩大的工程,咬牙在生死邊緣苦苦支撐。鐵鍬一次次鏟入泥地,發出沉悶的鈍響;籮筐在肩頭勒出一道道血痕,卻無人顧念疼痛。那支流的改道工程在眾人幾近絕望的期盼中,艱難地漸進尾聲。起初,水流只是試探性地分出一股纖細的涓流,在眾人熾熱目光的注視下,緩緩拐向山谷。隨著工程的推進,水量逐漸豐沛,仿若一條靈動的銀蛇蜿蜒游弋,水位一寸寸悄然爬升,氤氳的水汽裊裊升騰,彌漫在山谷上空。
劉慶拖著沉重如鉛的雙腿,蹣跚至河邊,望著那潺潺水流,干裂的嘴唇費力地扯出一絲笑意。他干裂滲血的嘴唇微微顫動,心中默默祈禱:“上蒼庇佑,但愿此番巧計能騙過那些流賊,救下危在旦夕的開封城,莫要讓萬千百姓枉死啊。”
待谷中水滿,仿若一面巨大的鏡子在山谷間熠熠生輝時,另一邊黃河接入口處又開啟了一場爭分奪秒的惡戰。士卒,民夫們喊著號子,將一包包沙袋、一塊塊巨石傾入河中,重新封堵那曾被挖開的口子。泥漿飛濺,糊滿了眾人的面龐與衣衫,可無人有閑暇擦拭。劉慶強撐著欲倒的身軀,一路踉蹌回到營中,朝著嚴云京抱拳行禮,啞聲道:“大人,一切已然準備妥當,只等一場大雨傾盆,便可成此妙計。”
嚴云京聽聞,一直緊繃的心弦剎那間松弛,激動之情如洶涌潮水澎湃難抑,眼眶竟微微泛紅:“若你此計得成,成功解了開封之圍,我定當親赴朝堂,奏明皇上,為你論功行賞,保你平步青云!”
劉慶謙遜地垂首,拱手道:“大人謬贊了,學生不求榮華,只圖個心安罷了。只是觀這天色,近日雨云未聚,尚無下雨跡象。學生思忖,不妨讓大人派出幾支小股騎兵,乘船渡河去對岸襲擾流賊。不需真刀真槍廝殺,只需敲鑼打鼓、投擲炮仗,佯裝偷襲之態,擾得他們不得安寧、難以入眠。倘若上天垂憐,適時降下甘霖,那便是萬事順遂,事半功倍了。”
嚴云京先是一愣,隨即仰頭大笑,聲震營帳:“真沒料到,咱們的劉參軍竟對行兵布陣之道如此熟稔精通!妙哉妙哉,管它有無奇效,但凡能攪亂流賊軍心,對咱們總歸是有益無害。只是我如今心頭尚有一絲隱憂,萬一咱們放水之際,城中守軍卻按兵不動,未能及時呼應,那咱們可就陷入兩難絕境,尤其若是流賊全然不上當,后果更是不堪設想吶。”
劉慶略作思忖,又進道:“大人莫憂,學生還有一策。不妨差遣些機靈干練的弟兄喬裝打扮,扮作流賊模樣潛入羅汝才營地。我近日留意觀察,發覺李自成似有警覺,已然向高處轉移營地,可羅汝才那廂卻毫無動靜,想必是認定咱們不敢輕易決口。待大水到時,混入的弟兄只需高呼‘明軍決口了’,而后佯裝慌亂朝李自成那邊涌去。那高地面積有限,容納不了太多人馬,加之山谷間水流湍急,一時間必定人仰馬翻、混亂不堪。只要他們誤以為真的決口,后續局面便盡在咱們掌控之中了。至于大人方才所慮之事,學生也早有思量,趁此時機,咱們暗中派遣一批兵士悄悄摸向南岸,預先埋伏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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