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激憤,尤其是那些以正統自居的官員,更是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南邊不僅另立朝廷,如今連爵號都刻意模仿并暗含譏諷,這“平虜”二字,在北朝君臣聽來,無異于指著鼻子罵他們是“虜”,是竊據神器、該被平定的蠻夷。這已不僅僅是軍事對抗,更是赤裸裸的政治挑釁和正統之爭。
    在一片喧囂怒斥聲中,劉慶,卻顯得異常平靜。他微微瞇著眼,臉上看不出絲毫怒意,反而嘴角似乎噙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
    百官喧嘩了一陣,漸漸察覺到了主位上的異常沉默,不由得都將目光投向了劉慶,殿內漸漸安靜下來,充滿了不解和疑惑——侯爺為何不怒?
    待到殿內完全安靜,劉慶才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掃過群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諸公,何必動怒?”
    他輕輕一句,讓眾人一愣。
    “誰是虜?”劉慶的聲音帶著淡然,“豈是那喪家之犬、竄伏海隅的僭越之輩,空口白牙所能定性的?此不過逆臣窮途末路,犬吠堯舜,逞一逞口舌之利罷了。若因其狂吠,我便暴跳如雷,豈不正中其下懷,顯得我朝心虛氣短?”
    他頓了頓,語氣轉而深沉:“真假之辨,不在名號,而在實力,在民心,在天命。我朝據中原正統,撫有萬里江山,百姓歸心,將士用命。彼等蜷縮一隅,仰人鼻息,靠一海寇支撐門面,孰真孰假,孰為正統,天下人自有公論,豈是一個虛名可以顛倒?”
    劉慶的聲音陡然提高,強大的自信:“況且,諸公莫要忘了,這‘平虜侯’之號,乃先帝所賜,本侯受之無愧,天下共知。那鄭芝龍,不過是一僭偽之朝所封的偽侯,沐猴而冠,徒增笑耳!我輩豈能與一偽號較真?若因此便大動干戈,反倒抬舉了他們。”
    他最后定下調子:“故此,此事,不足為慮,亦無需理會。任他狂犬吠日,我自巋然不動。”
    群臣聞,雖然心中仍有憤懣,但見劉慶如此鎮定自若,分析得入情入理,也漸漸冷靜下來,覺得確有道理。與一個即將覆滅的偽朝廷在名號上爭閑氣,確實有失體統。
    見眾人情緒平復,劉慶話鋒一轉,切入實際的軍政部署:
    “當務之急,非是逞口舌之快。南朝殘部已遁入福建,依托鄭芝龍,茍延殘喘。然,我軍新定江南,蘇、浙、皖南百廢待興,流民需安置,秩序需恢復,人心需安撫。此時若貿然舉大軍深入閩地,山高水險,補給漫長,且鄭芝龍水師強悍,易守難攻。我軍將士久戰疲憊,亟需休整。江南新附之地,更需重兵鎮撫,以防反復。”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點在與福建接壤的浙南、贛東一帶,決斷道:
    “故,本侯意,暫停大規模刀兵。命吳三鳳、左夢庚等部,穩固現有防線,重點經營好已光復之江南各地,消化戰果,積蓄力量。同時,陳重兵于閩、浙、贛邊界,對福建形成高壓威懾之勢,鎖死其北上門戶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