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門后的景象,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在了冰冷潮濕的石壁上。
沒有預想中的奢華與喧囂,沒有銷金窟那紙醉金迷的影子。眼前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穹頂高遠,隱沒在黑暗中,唯有下方被幽幽的光芒照亮。
這光芒,并非來自燈火,而是源自遍布整個空間的、一種半透明的、仿佛某種巨大生物經絡般的奇異結構。這些“經絡”嵌入地面和墻壁,內部流淌著柔和而詭異的乳白色流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某種活體巨獸的內部腔室,靜謐,卻充滿了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檀香又混合著金屬和臭氧的奇特氣味。這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那流光在“經絡”中無聲奔涌的細微聲響,以及……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在這片詭異空間的中央,并非祭壇,而是一個微微隆起的光滑平臺。平臺上,只放置著一張簡單的蒲團。
蒲團上,背對著我,坐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一身毫無裝飾的玄色長袍,長發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卻仿佛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散發出一種深不見底、淵渟岳峙般的龐大壓力,遠比外面那些喊打喊殺的殺手更讓人感到窒息。
這就是……樓主?
玄衣人將我送到門口,便如同融化般悄然后退,消失在了門外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存在過。沉重的木門在我身后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最終聲響,將我與外界徹底隔絕。
現在,這偌大的、非人般的空間里,只剩下我和那個背影。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懷中的黑石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溫熱,玉簡卻冰冷依舊,琉璃瓶內的紅絲微微躁動,父親的玉佩沉甸甸地貼著我的心口。所有的線索和秘密,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帶到了這個神秘的存在面前。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漫長如年。
終于,那個背影動了一下。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
當他的面容完全映入我眼簾的剎那——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到極致!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那張臉……
那張臉,竟然與蕭燼……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同樣的輪廓分明,同樣的眉眼深邃,只是眼前之人,看起來比蕭燼年長些許,眼角有了細密的紋路,臉色是一種不見天日的蒼白。而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
蕭燼的眼神是冰冷的、銳利的,帶著掌控一切的鋒芒和隱忍的瘋狂。
而眼前這人的眼睛,卻如同兩口萬年不波的古井,深不見底,里面沒有情緒,沒有溫度,只有一種看透了世事滄桑、萬物皆為芻狗的……絕對的平靜,與漠然。
他不是蕭燼!他是誰?!為何與蕭燼如此相像?!兄弟?叔侄?還是……
巨大的震驚讓我僵在原地,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來了。”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仿佛能直接穿透耳膜,回響在人的腦海深處。這聲音也與蕭燼不同,更加低沉,更加……古老。
他平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同掃描一件物品,從我的臉,滑到我緊攥著衣襟、藏著秘密的手,最后,定格在我胸口的位置——那里,藏著玉簡、黑石、琉璃瓶和玉佩。
他……能感覺到?
“我該稱呼你衛小姐,”他緩緩說道,每個字都清晰無比,“還是……蘇婉?”
他連這個都知道!他果然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我的心臟。但我強迫自己挺直脊梁,迎上他那雙漠然的眼睛。到了這一步,退縮已經沒有意義。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干,但還算鎮定,“樓主費盡周折將我‘請’來,想必不是為了討論一個稱呼。”
樓主——暫且這樣稱呼他——的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幾乎不能算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無的譏誚。
“不錯。”他淡淡道,目光再次掃過我胸口,“你身上帶著幾樣……本不該屬于你的東西。”
他知道了!他果然是為了玉簡和黑石而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識地護住胸口。
“樓主指的是什么?民女不懂。”我試圖裝傻。
“守心燈的余燼,鎮魂石的碎片,還有……那把鑰匙。”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重錘般砸在我心上,“哦,還有你父親那點微不足道的執念,以及……蕭燼那小子自作聰明留下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