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沒有了兵將的苗軍,還算是苗軍嗎?
還有誰重視自己?
至于朱元璋這邊兒,更是得罪狠了。
攻擊大宋的伯爵、淮安行省的最高長官,朱元璋的女婿……蔣英幾乎可以肯定,等待自己的必將是死路一條。
非但他自己得死,就算是整個苗軍都得倒大霉。
這個朱振,難道是上天派來的喪門星?
先前有邵榮死于軍中,身敗名裂為天下恥笑,而現在自己在面對朱振的艦隊的時候,也要身敗名裂……誰跟他作對,誰就要倒霉,不是喪門星是什么?
蔣英仰天長嘆,這難道就是天意,天意就不允許我們這群大山里走出來的苗人過上好日子嗎?
看著江面上破碎的木板碎屑,看著那些掙扎哭嚎的士卒,還有那些載浮載沉的尸體,蔣英心頭猛地掠過一絲悔意。
若不是自己的野心,這些平素親如手足的戰友部下,又怎會亡命在這霍山之畔?
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在大山里,給家里的娃娃攢下足夠的金銀,讓他們過上一輩子的好日子。
錯了啊。
我莫不是得了失心瘋,無緣無故的得罪他干什么?
甚至說,我跟著胡大海,雖然日子苦點兒,但是該有的賞銀,他從來不貪墨,將來兄弟們也能攢下不少,背靠大樹好乘涼啊!都說亂世心狠的人,可以過上好日子。
此時,蔣英感覺不盡然。
天道昭昭,做壞事的人,早晚是要遭報應的。
看著遠處如同被狼群撕咬依舊巍然不動的樓船,蔣英狠狠的咬著嘴唇,鮮血流出滿嘴腥甜,猛地一揮手:“鳴金,收攏傷員,收兵!”
身邊的李福一愣,急忙問道:“大哥,這是為何?”
蔣英怒目圓瞪:“難道讓我看著兒郎們枉死在這里么?
此事本就是我的錯,被私心蒙蔽了理智,豈能一錯再錯?
休要多說,立刻鳴金收兵,退回淮安城里去,到時候你們綁了我,去投降。”
李福雙眼忽地血紅。
首領這是要自縛請罪,替這些弟兄們洗脫逆賊之名么?
雖然說這次偷襲,是蔣英的私心作祟,但是說到底,還是為弟兄們的欲望找路子。
而且,作為首領,能夠舍棄性命,為弟兄們挽回清白之人,真的是太難得了,換做旁人,又如何會為了手下人付出那么多呢?
李福心中敬佩,單膝跪地,語氣鏗鏘:“李福追隨首領,刀山火海,至死不渝!”
然后起身下令,鳴金收兵。
不斷發起攻擊卻又不斷被擊潰的水師兵卒早就絕望了……眼前的樓船不僅僅是一個擁有著堅不可摧巨大殼子的烏龜,更是有著尖牙利爪的猛虎。
玄武和白虎的結合?
這仗怎么打?
以前只是聽說過這種傳說中的巨艦,是水面上無敵一般的存在,現在才知道“聞名不如見面”,耳朵里聽到的那些東西,如何能眼睛看到的、親身感受到的震撼相提并論?
耳中聽到鳴金的聲音,苗軍們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確認了是己方撤退的信號,頓時狂喜,紛紛劃著自己的戰船飛一般逃離樓船拍竿的攻擊范圍……樓船上的兵卒更是不敢置信,看著將水中受傷的士卒撈上船,然后飛速退走的敵人留下滿江的殘破船只破板碎木以及尸體,都有些發愣。
這特么就贏了?
敵人可是數倍于己,戰船幾十艘,己方就依靠這么一艘樓船,就贏了?
勝利來得太突然,有點不可置信……直到敵人殘余的戰船飛速退出霍山腳下的水道,再也不見蹤影的時候,樓船上才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娘咧!這也太不經打……”“誰說老子是旱鴨子?”
“老子水道旱道樣樣精通,功力精湛,神槍無敵!”
——呃,這是誰說的?
有點污……歡呼一陣,大家望著水面上一片狼藉,皆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感受,明明是劫后余生,卻又仿佛是無知的小丑,竭盡全力,逗自己一笑。
此戰,軍山親衛零傷亡。
苗軍損失一千五百余人,心神俱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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