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有朝一日,這些倭人強大了,他們就不會像是元人一樣對待我們了嗎?”
張旭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讀了一輩子圣賢書,現在卻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觀一直都是錯誤的。
是啊,就算今日對待異族多么仁慈,可是等到野獸強大的時候,它又怎么會心存感激從而對你仁慈呢?
雖然張旭以元朝臣子自居,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對待漢人的政策上,元人著實非常殘忍。
朱振神情有些激動,“縱觀史書,這天下就是世間最為殘酷的叢林,因為野獸與野獸互相蠶食,那是因為天性他們不吃低端的動物,便會餓死,而種族之間卻甚于野獸,因為他欺壓其他人,屠殺其他人,其實只是為了強大自己,讓自己過得好,這是甚于野獸的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當一個種族變得足夠強大,他就會想著去搶奪財富和土地,甚至女人,反之,就只能被人奴役。
想想五胡之亂華,想想北元之滅宋,都是這般道理。
所以,對于我來說,只要是敵人,我就要將他打的一蹶不振,北元是這般,東瀛也是這般。
我堂堂華夏龍子,為何要跟他們蠻夷講什么禮儀之邦?
我堂堂華夏之鳳女,憑什么讓他們蠻夷欺辱?
跟他們講禮儀道德,他們聽得懂禮儀道德嗎?”
張旭雖然一把年紀,一肚子詩書,卻被朱振嗆得說不上話來。
與其說是被朱振的話語說說服,倒不如說是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到了。
當落草為寇的漢人都能對同胞舉起屠刀肆意屠戮,那么想想當初大元叩關而入,又會是怎么樣的一副修羅場?
南宋子民爭相入海,又是何等的慘象。
自己的血液里,畢竟留著漢人的血液。
他忠于朝廷不假,但是卻不能徹底的忘記自己的種族。
元人之所以重視漢人的官員,不也是因為這些最普通的子民在支撐么?
若是沒有了漢人百姓,怕是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為官吧。
以前就曾經在史書中看到“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血流漂杵、尸橫盈野”這些詞匯語句,除了感嘆其時之悲慘,卻并未沉思這簡單的字所描繪的到底是怎樣一副慘絕人寰的畫面。
現在心內深深的幻想一下,張旭頓覺不寒而栗……那向導在一旁直咋舌,朱振其人早已名傳天下、威震淮安,這個老者居然敢罵朱振是“小王八蛋”……這老頭是誰?
向導久居海外,對于中原之事只是偶有耳聞,對于張旭這樣的化人根本沒有印象。
不過他不傻,看得出這個老者在朱振面前極有分量,應當是朱振長輩一般的人物。
“噗通”向導跪在張旭面前,一把抱住老頭的大腿,哀求道:“老先生,我是漢人啊,雖然也曾做過錯事,但是從未像那般倭寇那樣喪盡天良。
我愿意從今以后棄惡從善改過自新,求求您給我一個機會吧……”剛剛在面對朱振的時候,知道朱振一向手狠,自知必死,所以央求朱振能給他一個痛快。
可現在突然現這老者是個心軟的,若是能求得動他,則朱振也不會太在乎自己一個小嘍啰,那可就有了活命的機會!有了活命的機會,誰會輕易放棄呢?
張旭被他嚇了一跳,剛剛的依戀悲憤消散許多,遲疑的看著自己腳下這個涕淚橫流的漢子,又抬頭看看朱振……朱振無語。
讀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起狠來,能夠比戰場之上的士兵還要兇狠,對待自己的政治對手殘酷不留余地,人命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數字。
可是莫名其妙的心軟起來,又婦人之仁得讓人無奈。
不過這個向導的性命他自然不看在眼里,只是說道:“您是長輩,一條性命而已,您完全可以說了算。”
他這么一說,張旭更糾結了……這個向導死有余辜;若是朱振放了此人,他亦會認同,畢竟自己的確是心軟了。
可朱振將此人的生死全部交給自己……若是朱振執意殺了這個向導,他并不會多說,讀了一輩子、做了一輩子學問的老學究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殺了他會不會過于殘忍?
放了他,又會不會故態復萌,自己等于間接害人?
向導很聰明,見到張旭猶豫不決,當即“砰砰砰”在地上磕頭,雖然是在樓船之上,但地板亦是堅硬無比,只是幾下額頭便血肉模糊,鮮血橫流。
“老人家,給小的一條活路吧!小的對天誓,從今而后只做善事,絕不作惡,若是再害一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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