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亡士卒的尸骸,可有專門收殮查看,可有遺漏之人?”
楊勛張了張嘴,一臉茫然……伯爺,您不是打算找我的茬吧?
想收拾我您就直說,統計陣亡士卒的名字沒說的,還要一一收斂查看士族的遺骸?
您開什么玩笑呢!全世界都沒有這么一說啊!咱能將傷亡的數字精確到個位數已經是盡職盡責的表現了,放在別家部隊,戰報之上寫著“陣亡者百余人,傷者兩百余”那是正常狀態!可是收斂遺骸怎么說?
戰場之上打生打死,人踩馬踏面目全非者不計其數,若是一一收殮驗明正身,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更別說咱們現在是海戰,死了掉進海里,上哪里去撈?
若是當真一一撈取,然后收殮驗明正身,恐怕打一天仗下來,收殮兵卒尸體就得三五天……楊勛覺得朱振有些吹毛求疵,只好說道:“伯爺,卑職從未聽聞軍隊有收斂陣亡將士遺骸的規矩,非是末將狡辯,也無此必要。
況且伯爺治下,各縣皆有每一個兵卒的名冊,每一年這些府縣皆會派人前往從其地征調兵員的部隊一一核實,陣亡者將會在名冊之上勾去,然后按照其功績給予撫恤或者授勛,如此足矣。
至于陣亡者的尸骸……家人都不甚在意的,軍中又何用多此一舉?”
處于元末的動蕩,能夠活下來的人都已經見慣生死,對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別人的命,都有一種惘然蔑視的態度。
人死則已,傷心難過是一定的,但是對于親人的尸骸,卻并不重視。
“埋骨何須桑梓地”是一種豪放、一種灑脫,但是在這些兵卒和他們的家人看來,卻是一種無奈。
歷經動蕩,多少人為了活命背井離鄉輾轉求活,祖宗的祠堂或許都已經長滿了茅草傾頹崩塌,誰還能記得家鄉的模樣……埋在哪里不是埋,何須是桑梓?
常茂和朱沐英也覺得朱振有些小題大做,自找麻煩。
大丈夫馬革裹尸,死了便死了,何須如此啰啰嗦嗦大費周章?
唯有茹太素,雖然是一介書生,深知朱振的心性,默然不語,卻心中慰貼。
哪怕現如今的朱振身居高位、執掌一省之地,卻依舊未曾失去昔日的哪一顆赤子之心。
不拋棄,不放棄!朱振面無表情,不過卻明顯不悅,瞪著楊勛說道:“你若是你沒做,本伯不會責罰于你,畢竟正如你所說,天下軍隊從未有這樣的規矩。
但你說你從未聽聞,本伯卻是不信,本伯從初掌軍山大營開始,每次出征,所有戰死將士的尸體,本伯親手交于其家屬手中,難道此事你也未曾聽聞?
你若是沒聽過,你哪里來的臉去做檢校。”
楊勛一拍腦門兒,暗呼不妙!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沒聽過?
只是一時大意給忘記了而已,卻還要質疑朱振的話語,甚至狡辯,這可是犯了軍法……這位伯爺不會拿我立威,以正軍紀吧?
楊勛頹然說道:“是末將疏忽,一時忘記此事,但是……”朱振擺擺手,肅容說道:“軍中嚴苛,軍紀嚴謹。
你一時失語,明知有此事卻遺忘,反而措辭狡辯,已是冒犯軍紀,不過本伯念你初犯,不與計較,若是再有下次,兩罪并罰,你可心服?”
楊勛正容道:“卑職知錯,絕不再犯。”
他知道,質疑主帥的話語、甚至措辭狡辯,的確是軍法不容。
軍中,主帥的話語便是鐵一般的事實,只需要無條件的去執行,不能有任何懷疑,更遑論狡辯!朱振面容緩和下來,問道:“你可知本伯為何要你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骸,并且一一驗明正身?”
楊勛說道:“請伯爺賜教。”
朱振看了看楊勛,再看看茹太素、劉青山,最后將目光投注到常茂和朱沐英臉上,說道:“茹太素,我看你一副了然的模樣,你且來說說,本伯為何要如此做。”
“遵命!”
茹太素站起身應了一聲,說道:“說實話,當初下官也不理解伯爺如此大費周章所為何故,男人漢既然從軍,若能衣錦還鄉封妻蔭子固然美好,埋骨沙場馬革裹尸豈不也是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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