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理所當然道:“自然是交于你們胡家的,如此好事,怎么能不照顧好朋友呢?”
胡萊自動過濾了朱振話語中的“好朋友”這個詞,追問道:“那些普通的紙張呢?”
那些竹紙雖然質量差一些,但是產量大啊!現在只是這一處工坊,可以想見,只要工序確定,朱振是一定會加大產量的,這里頭的利潤并不比上品的竹紙差!而且紙張的大規模制造,對于胡家的地位上升非常顯著!朱振搖頭說道:“做人莫貪心,那些品質一般的竹紙,便交給其余的世家吧,你們胡家自己是吃不下的……”把錢全都揣進自己的口袋里固然很過癮,但是吃相太難看,難免就引起羨慕嫉妒。
胡家現在不必往昔,實力大損之后就算能將這些竹紙行銷到江南各地,但是引起其余世家的敵視是難免的。
況且胡萊也明白,朱振是打算用龐大的利潤來逐漸瓦解淮南的聯盟,不僅僅要瓦解各家對他的敵視和掣肘,更要一一將其收服,為己所用。
這是一盤分化與拉攏的大棋,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朱振在淮安的戰略是否能夠達成,區區金錢利益,他自然完全不看在眼中。
胡萊衷心敬服。
朱振才多大年紀?
就是這么少年,卻已經超脫出金錢享樂的范疇,開始向著人生的最高境界攀登,而且早已經走在了大多數同輩人的前面,前程似錦。
而自己呢?
胡萊黯然神傷,原本興奮的神情迅速萎靡下來,精神不振……??*??****張素公坐在花亭之內,看著眼前茶幾上的那一封請柬,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張家雖然歷經唐宋元三朝,于江南并不出名,但是家族歷史悠久,在江南各豪族之間,利益盤根錯節,已然是龐然大物。
眼前這座奢華的府邸,不知道費了無數人力物力,以此顯示張家之興盛。
但是張家上下卻心中有數,哪怕是張家的實力更上一層樓,暫時也無法撼動劉家的地位。
原因無他,只因為張家想自己走出那一步,并未效忠于哪一位梟雄,而劉家在這一方面,先行了一步。
窗外微風輕拂,樹葉婆娑。
十幾年來,當年栽植的梧桐俱以成材,茂盛的枝葉遮天蔽日,七八丈高的筆直樹干、葉茂根深,夏天時已經可以連成一片延綿綠蔭,可為樹下打馬吊、斗蛐蛐的宗親們遮陽了。
然而張家的后代,除卻自己,卻未能如梧桐樹一般成材……張素公郁郁的嘆了口氣。
官場之上的平步青云,絕非偶然出一個驚才絕艷的人才便可以達到,那需要一個家族世世代代的人脈積累,歷經無數族人的努力。
可惜自元人入主中原以來,張家便一直沉淪不振,想要入朝為官,人家元人根本不給任何機會,好歹數代家族辛苦經營,到如今天下大亂,反而受影響最小,家業再次興盛。
只是財貨雖然易取,功名卻委實難得,這些年張家陸陸續續也出得幾個官員,卻不過州府小吏之流,始終上不得臺面。
不能在朝堂之上發出聲音,那就不能被視為一個顯赫的門閥,就隨時有著被人取而代之的危機,越是富足,就越是容易引起禍患……所以,張家才會寧愿冒著滅族之危,也要干一件大事。
將宋朝皇室遺孤推上位,只要成功了,天下便不會有人記得韓林兒,屆時,張家作為從龍之臣,將會一躍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家族,只要用心經營幾十載,便會奠定一個傳襲千年的世家底蘊!在這樣的偉大成就面前,任何危險都是值得的!張素公的對面,坐著一位麻衣葛衫的老者。
這老者年逾古稀,卻鶴發童顏,一雙長長的白眉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蘊。
此時端然穩坐,輕呷著白玉茶杯中的清茶,意態悠閑,渾然物外。
張素公用手指點了點茶幾上的請柬,沉聲問道:“錢老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
那錢老先生白眉一動,眼睛睜開,淡淡的看了張素公一眼,哂然道:“這還用問?
明擺著吶!朱振小兒最擅財貨之道,不僅懂得賺錢,更懂得利用金錢邀買人心。
世人皆愛財,是以這一招乃是直指人心、屢試不爽。”
張素公苦笑道:“某自然知曉朱振的用意,是拋出一個所謂的鹽場來瓦解淮安世家的聯盟。
可是正如錢老先生所,人皆愛財,面對朱振許下的如此利益,誰能不動心呢?
請錢老先生教我,要如何應對?”
茶幾之上的請柬,便是朱振便邀淮安世家商議鹽場入股之事。
請柬中朱振將鹽場可以獲得的利潤一一闡述,每一個鹽場年入幾十萬兩的利潤,連張素公都看著眼紅,遑論其他世家?
毋庸置疑,只要朱振的這個計策成功,當淮安世族一一入股其中,則淮安世族的聯盟定然冰消瓦解,不復存在。
張素公如何不急?
想做從龍功臣,即便是已經暗中聯絡了不少人,但要在淮安折騰出一番動靜來讓那些人看到自己成功的希望,就得團結起來淮安世家!不然就算是戰爭了朱振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