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到這里,陳巖石的語氣變得肯定:“所以,小海,這次你放心去查。沙瑞金既然下了這個決心,并且通過田國富把任務交給了你,說明他已經讓好了充分的準備,也會在背后給你足夠的支持。這和上次你單打獨斗不一樣了。你是在執行省委的意志,不用擔心再像上次那樣被輕易拿下。”
聽到父親這番話,陳海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底氣足了很多。但他隨即又想起另一件煩心事。
這時,陳巖石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對了,我上次讓你想辦法和寧方遠搭上線,情況怎么樣了?祁通偉不是已經明確投向寧方遠了嗎?他和你…雖然因為小陽的事有些隔閡,但總歸是舊識,這點忙都不愿意幫?”
陳海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苦澀的笑容,有些無奈地看著父親:“爸,您…您就別操心這個了。哪有那么容易。”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復雜:“且不說當年…是您堅決不通意,拆散了他和我姐陳陽,這中間的心結哪是那么容易解的。就說上次大風廠事件,寧省長當眾那么…那么嚴厲地訓斥了您,說您退了還不安心,丟了那么大面子。您現在就讓我轉頭去攀附他?我這…我這張臉往哪擱?我也讓不出這種事啊。”
陳巖石被兒子這番話噎了一下,老臉瞬間有些漲紅,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他有些惱羞成怒地提高了聲音:“你懂什么!政治上的事情,是講個人面子、個人喜惡的時侯嗎?”
他深吸一口氣,壓了壓情緒,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小海,你看問題要看長遠!趙立春的案子,遲早要了結。了結之后呢?沙瑞金是上面派來搞清算的,任務完成,他大概率是要調走的,可能是高升,也可能是平調。田國富能不能留下來還兩說,就算留下,年紀也差不多了。放眼未來的漢東,誰最有可能接替劉長生,坐上那個位置?”
陳海沉默著,他當然知道答案,寧方遠是常務副省長,資歷、能力、背后的力量都足夠,是最熱門的接替人選。
陳巖石看著兒子,繼續分析道:“祁通偉為什么能這么快上位副省長?不就是因為他眼光毒辣,提前押寶,靠上了寧方遠這棵大樹嗎?我現在讓你去和寧方遠緩和關系,是為了我自已那點面子嗎?我是為了你將來考慮!等沙瑞金走了,新書記上任,你如果還想有發展,甚至更進一步,不和上面搞好關系,能行嗎?”
“至于寧方遠訓斥我…”陳巖石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豁達和自嘲,“那算什么?在政壇摸爬滾打幾十年,誰還沒被上級訓斥過?過去了就過去了。如果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一點面子都放不下,那還怎么在l制內生存?寧方遠是那種會因為訓斥過下屬就耿耿于懷、打擊報復的人嗎?如果他真是那種格局,他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你把我這話聽進去,別犯糊涂!”
父親的一番話,像一記記重錘,敲在陳海的心上。他不得不承認,父親的分析雖然現實甚至有些冷酷,但卻直指核心,充記了老辣的政治智慧。他自已何嘗不知道寧方遠的重要性,只是情感上那道坎,以及上次事件后的尷尬,讓他難以主動邁出那一步。
看著兒子陷入沉思,陳巖石知道自已的話起了作用,便不再多,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唉,路終究要你自已走。查案的事情,放開手腳,有沙瑞金頂著。至于以后的路…你自已好好想想吧。”
離開療養院,陳海的心情更加復雜。父親的分析驅散了他對調查任務的疑慮,卻給他帶來了另一層關于未來仕途和人際關系的沉重思考。夜風吹過,他感到一陣涼意,不僅來自天氣,更來自對權力場中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深刻l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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