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沙瑞金果斷下令省紀委調查組緊急撤回、田國富和陳海匆忙布置后手的同時,京州市委書記辦公室內,李達康正面對著另一場風暴——來自電話線另一端、京城那幾大家族代人的滔天怒火。
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秦家在外圍負責商業事務的一位核心人物,語氣雖然竭力保持克制,但那股興師問罪的寒意幾乎要透過聽筒溢出來。
李書記,京州是怎么回事易學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背后有人撐腰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直接動我們的人這不符合規矩吧!對方開門見山,連基本的寒暄都省略了。
李達康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問,臉上瞬間堆滿了恰到好處的無奈與憤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委屈和激動:哎呀!秦總,您這話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正為這事兒惱火呢!這個易學習,他…他簡直就是個愣頭青,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喘了口氣,仿佛氣得不輕,繼續訴苦道:您也知道,之前丁義珍那個王八蛋留下的爛攤子有多大!現在上面追得緊,要求徹底清查關聯問題。易學習新官上任,又是沙瑞金書記親自點的將,鐵了心要燒三把火立功啊!他查丁義珍的案子,不知怎么就順藤摸瓜,摸到土地出讓那塊了……這事兒,我這個市委書記,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去阻攔紀委辦案吧那不成干預司法、包庇腐敗了沙瑞金和田國富正愁找不到我的把柄呢!
李達康巧妙地將責任推給了幾個方向:一是死無對證的丁義珍,二是新官上任、急于表現的易學習,三是背后可能存在的沙瑞金的意圖。而他自已,則扮演了一個被架空、被掣肘、無可奈何的受害者角色。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李達康的說辭,但語氣依然懷疑:易學習有這么大的膽子這里面真沒你的事
秦總,您有所不知啊!李達康壓低了聲音,仿佛在透露什么機密,這個易學習,跟我根本不是一條心!當年在下面共事的時候就又臭又硬,現在仗著有沙瑞金賞識,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來京州,說白了,就是沙瑞金安插在我身邊的一顆釘子,專門來監督、制約我的!我的話,他要是能聽進去半句,我李達康的名字倒著寫!
他這番推心置腹的抱怨,半真半假,既點明了易學習與自已的歷史齟齬,又暗示了沙瑞金才是易學習的真正靠山,進一步將火引向了省委。
接著,李家、以及其他相關勢力的電話也接踵而至。李達康如法炮制,每一次都表現得比對方還要激動和委屈,反復強調易學習的不受控制和沙瑞金的潛在意圖,把自已摘得干干凈凈。
然而,就在每一次通話接近尾聲,對方帶著將信將疑的怒氣準備掛斷電話時,李達康總會仿佛不經意地、用一種提醒和關切的語氣,看似好意地補充上最關鍵的一句:
秦總李總張總,這事兒吧,我看沒那么簡單。易學習在市里這么搞,說不定只是個幌子,或者只是冰山一角。我最近隱約聽到些風聲,說省紀委那邊,田國富手下好像也有一組人,一直在暗中摸丁義珍案的底,而且……好像重點也放在了幾家參與光明峰項目的公司上。你們……最好也小心一點,省里的動作,有時候更致命啊。
這段話,李達康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朋友間的善意提醒,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向了對方最敏感的神經。
果然,電話那頭的人聽到省紀委、田國富、暗中調查這幾個關鍵詞后,之前的憤怒和質疑瞬間被一種更深的驚疑和寒意所取代。對方沉默了,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長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消息可靠嗎良久,對方才聲音干澀地問道,語氣已經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