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的辦公室里,燈光亮如白晝。沙瑞金、田國富以及即將肩負重任的白秘書,三人圍坐在一起,進行著赴任前最后一次,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次戰略部署。空氣凝重而專注,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田國富首先開口,他將一份關于光明區現任區長孫連城的詳細情況材料推到白景文面前,語氣沉穩地分析道:
景文同志,關于孫連城這個人,你需要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根據我們紀委前期掌握的情況以及易學習同志那邊的反饋,這個人,很‘特別’。田國富用了這樣一個詞。
他不貪不占,經濟上可以說非常干凈,這在當下的環境里實屬難得。他也有一定的能力,否則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但是,田國富話鋒一轉,眼神銳利,此人性格中有一種近乎消極的‘清醒’或者說‘明哲保身’。之前李達康為了推動光明峰項目,多次想讓他去承擔一些模糊地帶的決策風險,也就是讓他‘背黑鍋’,都被他巧妙地頂了回去,甚至不惜用‘仰望星空’這種近乎荒誕的方式來消極抵抗。
田國富看著白景文,結論明確:所以,對于孫連城,我們的基本判斷是:他絕不會主動站到我們這邊,替我們去沖鋒陷陣,對抗李達康;但同樣,他出于自保的本能,也大概率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李達康走,與我們正面為敵。他更像是一個……觀望者,一個可能隨時會選擇‘病退’或者‘躺平’的中間派。
白景文認真聽著,快速在筆記本上記錄著關鍵點。
基于這個判斷,田國富繼續部署,你到任之后,在涉及具體經濟發展、民生保障、社會維穩這些常規且責任重大的工作上,可以大膽地放手讓孫連城去主導。他為了證明自已并非無能,也為了維持區域的基本穩定,應該會樂意把這些‘實權’抓在手里。這樣,既能減輕你初期不熟悉具體政務的壓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穩住光明區的局面,避免給李達康留下攻擊我們‘搞亂經濟’的口實。所以,孫連城這一票,我們可以暫時視作‘棄權’。
分析完孫連城,田國富又將目光投向更宏觀的權力格局:在區委常委會里,除了你和孫連城,關鍵票數還有幾位。紀委書記這一票,至關重要。現在京州市紀委書記是易學習同志,他是我們的人,有他坐鎮市紀委,上面還有我這個省紀委書記,光明區那個紀委書記只要不是蠢到家,就知道該怎么做人。所以,區紀委書記這一票,我們可以算作是拿穩了。
他手指在虛空中一點:另外一個可以快速掌控的位置,是區委辦公室主任!這是區委的大管家,是你行使權力的樞紐和耳目!這個位置必須牢牢抓在自已人手里!你到任后,要盡快物色可靠人選,或者從市里、省里協調信得過的人下去,爭取在第一次人事調整中就拿下這個關鍵崗位。這樣,你手里就至少有了明確的三票:你自已、區紀委書記、區委辦公室主任。再加上孫連城的‘事實棄權’,你在常委會里就擁有了相對的主導權,足以推動很多事情的開展。
白景文一邊記錄,一邊快速消化著這些極其關鍵的信息,心中對即將面對的復雜局面有了更清晰的認知和初步的應對策略。
這時,沙瑞金接過了話題,他的語氣比田國富更加深沉,帶著一種居于更高層面的考量:國富同志的分析很到位。景文,你要充分利用好這些有利條件,盡快打開局面。但是,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到了之后,發現孫連城這個‘中間派’因為某種原因,比如受到了李達康的強力脅迫或者開出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轉而明確站在我們的對立面,給你造成了巨大的、難以逾越的阻力,導致工作完全無法推動……
沙瑞金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權衡某個重大的決定,然后才緩緩說道:到了那一步,你可以嘗試跟他談一談。他不是嫌棄李達康只會讓下屬背黑鍋,想要一個安穩的環境嗎我們可以給他。我可以跟寧省長商量,把他調離光明區這個是非之地,安排到一個相對清閑、責任小、但級別待遇不變的政府職位上去。我想,這應該也是他內心所期望的。
白景文和田國富都明白,沙瑞金這番話,等于是給出了一個最后的備用方案——如果無法爭取或者利用孫連城,那就想辦法把他送走,搬開這塊絆腳石。
然而,沙瑞金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格外凝重:不過,景文,你要記住,這是最后的手段,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動用。
白景文鄭重地點了點頭:書記,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