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康一倒,高育良重重地強調,他趙立春在漢東就徹底成了光桿司令,失去了所有的屏障和緩沖!沙瑞金的調查組將長驅直入,直搗黃龍!他趙立春還能有幾天安穩日子他所有的后續安排,轉移資產、安排趙瑞龍出境,都將徹底化為泡影!這等于是在加速他自已的滅亡!這種損人不利已,甚至加速自已完蛋的蠢事,精于算計的趙立春,是絕對不會干的!
一番抽絲剝繭的分析,聽得吳惠芬目瞪口呆,冷汗涔涔。她這才意識到,這看似簡單的威脅背后,竟然牽扯著如此錯綜復雜的利害關系和生死博弈!
然而,她的擔憂并未完全消除:可是……可是那些證據終究是個隱患啊!就像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下來。
高育良聞,沉默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表情,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關于我和高小鳳的事情……其實,之前同偉來的時候,我已經讓他……跟寧方遠省長,稍微提了一下。
什么!吳惠芬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驚恐,你……你怎么能主動把自已的把柄交出去!你瘋了嗎!
在她看來,這無異于自投羅網!
高育良看著妻子激動的樣子,反而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釋然和看透世事的滄桑。
這有什么他的語氣異常平靜,惠芬,你要看清楚。我高育良的問題,說破天,也就是在個人生活作風、婚姻問題上犯了錯誤,違反了黨紀。只要不被趙立春那些經濟問題、政治問題深度牽連,這就不是十惡不赦的重罪!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自嘲和清醒:而且,自從沙瑞金和寧方遠來到漢東之后,我的仕途,其實就已經看到頭了。一個蘿卜一個坑,上面不會再允許漢東的本土勢力坐大。我能保住現在的位置,平穩落地,已經是最好結局。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眺望漢東未來的政治格局:就目前的態勢來看,趙立春倒臺是遲早的事。沙瑞金書記經過這一番惡戰,即便贏了,恐怕也不會在漢東久留,上面可能會另有任用。而接替劉省長位置,甚至很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主持省委工作的,大概率就是寧方遠了。
高育良的聲音帶著一絲懇切,仿佛在說服自已,也像是在安慰妻子:我讓同偉去跟寧方遠提這件事,就是一種姿態!一種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的姿態!我賭的,就是寧方遠看在我和他那點微薄的師生情分上,看在我關鍵時刻沒有站在趙立春一邊、甚至間接幫過他的份上,能夠……在最后處理我的時候,抬抬手,從輕發落。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已預想中最可能的結果:無非就是免職吧,最嚴重,也就是開除黨籍。但至少,能保住人身自由,不至于像趙立春那樣,進去吃牢飯。
最后,他提到了祁同偉,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和托付:同偉這個人,能力有,缺點也不少,但他懂得報恩,重情義。我這次算是成全了他,把他推到了寧方遠那邊。等我以后……不在其位了,看在這份香火情上,他應該也能照顧一下我們倆的生活。
高育良說完這一大段話,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重新靠回沙發里,閉上了眼睛。
吳惠芬呆呆地坐在旁邊,消化著丈夫這驚人的坦白和深遠的布局。她終于明白,高育良這不是瘋了,而是在絕境中,進行了一場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斷尾求生。他主動交出自已的把柄,不是為了自殺,而是為了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為自已爭取一個相對體面、相對安全的著陸方式。
客廳里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記錄著這漫長而沉重的一夜。漢東的棋局變幻莫測,而高育良,這位曾經的棋手,如今正在為自已謀劃一條盡可能平穩的退場之路。他放棄了與命運抗爭,選擇了與未來可能的勝利者妥協,只求一個善終。這其中的無奈、掙扎與算計,或許只有他自已才能真正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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