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江陵之前,我在北邊見過他們,他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他們吃光了百姓的糧食,然后吃耕牛,耕牛吃完了他們就吃人!”
“他們裹挾流民,逼良為娼,把人當成兩腳羊趕在陣前消耗官兵的箭矢”
“現在,這群畜生就在咱們莊子門口。”
“只要你一句話,”楊震猛地轉頭看向顧懷,“我帶人沖出去,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他們的頭砍下來!”
顧懷沉默了。
他看著楊震,又看了看墻下那些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流民。
他知道楊震說的是真的。
亂世之中,所謂的“義軍”,在起事之初或許還有幾分活不下去的無奈,但隨著戰火蔓延,秩序崩壞,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早已淪為了比官兵更可怕的強盜、野獸。
但是
“殺了之后呢?”
顧懷反問。
“你也說了,殺著二十個人簡單,但說不定明天就會有幾千大軍來踏平這里!那時候,這莊子里那六百多號人,誰能活?”
“我們是官府承認的團練!”楊震皺眉,“我們可以向江陵求援!那個陳識雖然是個懦夫,但他也不敢看著赤眉軍在城外胡作非為吧?”
“求援?”顧懷冷冷一笑,“楊兄,你太天真了,你信不信,只要我們這里一打起來,陳識做的第一件事,絕對不是派兵救援,而是下令關死江陵的城門?”
“我們沒有援軍。”
“我們只有自己。”
“現在這些人還沒動刀子,就說明有事想和咱們談,咱們承擔不起拼命的代價,也就只能看看對方想要什么。”
楊震的手微微一抖,那張拉滿的弓輕輕晃動。
他知道顧懷說的是對的。
但他過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是兵,雖然是逃兵,但他骨子里還是那個守土安民的邊軍,讓他眼睜睜看著顧懷去和這群殺人如麻的畜生接觸,這比殺了他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