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望江樓。
這座往日里文人騷客登高賦詩、豪商巨賈揮金如土的銷金窟,今日卻顯得格外的躁動與喧囂。
一樓那原本寬敞的大堂被包下并且刻意清空,桌椅呈扇形排開,正中央搭起了一座三尺高臺,覆著猩紅色的地毯,透著一股子艷俗卻又令人血脈僨張的張揚。
未時剛到,大堂內已是人頭攢動。
來的不僅僅是那些平日里便游手好閑、以此為樂的紈绔子弟,更有不少眼神精明、甚至帶著幾分貪婪的商行掌柜,以及城中幾大當鋪的朝奉。
他們或許看不起沈明遠,但他們看得起沈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底蘊。
誰不知道當年的沈家富甲一方?雖說遭遇大火,家道中落,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真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從指縫里漏出來,那便是撿到了天大的便宜。
角落里,一處不起眼的雅座。
顧懷靜靜地坐著,面前只有一壺清茶,他沒有易容,只是戴了一頂略寬的斗笠,帽檐壓得很低,整個人隱沒在陰影之中。
楊震抱著刀,坐在他旁邊,身體緊繃,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那些混雜在人群中的護衛和打手。
“人很多。”楊震低聲道。
“當然多,”顧懷端起茶杯,卻沒喝,只是摩挲著杯壁,“痛打落水狗,趁火打劫,這種事誰不喜歡?更何況,沈家當年的名頭太響,誰都想知道那所謂的祖產里,到底藏著什么好東西。”
他的目光透過人群的縫隙,落在了二樓的一處包廂窗口。
那里掛著珠簾,影影綽綽能看到幾個窈窕的身影。
其中一個,并未像其他女子那般涂脂抹粉,只是靜靜地坐在窗邊,手里捏著一方絲帕,靜靜地注視著樓下的喧囂。
陳婉。
顧懷微微有些意外,沒想到這種場合,這位縣令千金居然也會來湊熱鬧。
不過轉念一想,那日詩會她也有露面,顯然也不是個甘于深閨繡花的尋常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