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驚訝?”
顧懷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放慢了腳步,淡淡解釋道:“開春之后氣候轉暖,再加上人多,如果不講衛生,一場瘟疫就能讓這里變成死地。”
“所以,居住區有著最嚴格的規矩。”
顧懷指了指不遠處立著的一塊木牌:“不許喝生水,不許隨地便溺,不許亂倒泔水,不管是誰,必須每天洗漱,五戶連坐,一人違反,五戶受罰,還要扣除當天的工分。”
陳婉看著那些正在排隊打水的流民,發現他們雖然還有一些衣衫依舊襤褸,但比起那些徘徊在莊外的流民,實在是要干凈太多。
“五戶連坐是不是太嚴苛了些?”陳婉輕聲問道,“只是為了干凈而已。”
“嚴苛?”
顧懷笑了笑,“對于這些剛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來說,能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比起餓死、病死,被扣點工分算得了什么?”
“世道既然崩壞,那就得有新的規矩,只有守規矩的人,才能活下去。”
說完,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轉頭看向陳婉,帶著幾分歉意道:
“抱歉,說了些煞風景的話,陳小姐應該不想聽這些瑣事,我們去那邊”
他以為陳婉會露出厭惡或者不耐煩的神色。
畢竟,那些大家閨秀,哪個不是養在深閨,聽得最多的也就是詩詞歌賦、家長里短,誰會關心流民怎么上廁所,怎么倒泔水?
然而,陳婉沒有。
“不。”
她突然開口,轉過頭,那雙眸子認真地看著顧懷:“我很喜歡聽。”
顧懷一愣。
“以前在府里,爹爹從不跟我說這些,他只讓我讀《女誡》,學琴棋書畫,”陳婉看著那些忙碌的流民,“但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書里寫的那個樣子,我其實還想聽更多一點,比如他們為什么要這么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