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樹清眉頭一挑,臉上卻堆起了笑容,朗聲道:
“姚工這話說的!這有什么吃不得的?我祖父當年跨過鴨綠江,在冰天雪地里,什么草根樹皮沒啃過?不也照樣把敵人打趴下了,活得好好的!咱們這些和平年代的年輕人,要是還敢在吃食上挑三揀四,那不成笑話了?這不是揀回老一輩艱苦奮斗的光榮傳統嘛!”
旁邊一位京市的老工程師也慢悠悠地扶了扶眼鏡,附和道:
“小祁說得在理。咱們搞科研的,外出執行試驗任務的時候,荒郊野嶺、大漠戈壁,什么野菜、壓縮餅干沒吃過?能有一口熱乎的,就是幸福。今天只不過是揀回老傳統罷了。”
姚博見在嘴皮子上沒討到便宜,反而被對方借力打力,扣上了“忘本”的潛在帽子。
他臉色微微沉了沉,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悻悻地坐下,朝著外面喊了一嗓子:“老板娘!上菜吧!”
這家店的夫妻倆顯然是第一次見到店里一下子來了這么多搞飛機的大人物,既緊張又興奮。
老板娘是個手腳麻利、面容憨厚的中年婦女,她和她那位沉默寡的丈夫忙前忙后,把店里最好的食材都拿了出來。
那只大鵝燉得爛熟入味,里面的土豆、粉條、干豆角吸飽了湯汁,香氣四溢。
夫妻倆刀功仔細,配菜豐富,味道更是用心去做,端上桌的份量更是實打實的足,生怕這些京里來的專家吃不飽,還額外送了好幾道菜。
姚博看著桌上越來越豐盛、幾乎要堆不下的菜肴,眉頭皺了起來。
熱情的老板娘在一旁搓著圍裙解釋道:“各位領導、工程師同志,我們小店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但這大鵝是傍晚現殺的,菜也是俺家那口子剛從地里摘回來的,絕對新鮮!你們放心吃好了!”
祁樹清率先夾了一筷子鵝肉,吹了吹氣送進嘴里,眼睛頓時一亮,贊不絕口:
“唔!好吃!大姐,你這手藝真絕了!這鵝肉燉得香!太香了!”
其他人見他開了頭,也紛紛動筷,嘗過之后,都忍不住點頭附和。
這看似粗獷的鐵鍋燉,味道確實扎實,在這寒冷的北國夜晚,顯得格外溫暖誘人。
老板娘被夸得喜滋滋的,連聲道:“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再去給各位拿點自己釀的高粱酒來!度數不高,暖和身子正好!”
說著,便風風火火地又轉身去了后廚。
店內原本有些微妙僵硬的氣氛,悄然融化了幾分。
酒過三巡,在高濃度白酒和熱騰騰的燉菜作用下,氣氛也漸漸變得熱烈起來。
男人們推杯換盞,談論的話題也從最初的技術試探,逐漸擴展到天南地北。
祁樹清臉頰泛紅,湊到周玉徵耳邊,用筷子悄悄指了指對面姚博身邊坐著的一個男人,小聲嘀嘀咕咕:
“玉徵,你看那個,乖乖,姚博旁邊那個大個子,吃什么長大的?這也太高太壯了!塊頭跟座小山似的。”
周玉徵聞,不動聲色地抬眼瞟了過去。
只見那人確實異常高大,即便坐著,也比周圍人高出一大截,目測身高恐怕得有兩米開外,肩寬背厚,皮膚黝黑粗糙,面容帶著一種草原民族特有的粗獷,沉默地坐在那里,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挺好的。”周玉徵收回目光,低聲回應,“聽說是從內蒙那邊研究所調過來的技術骨干,搞材料力學的。”
祁樹清聞,恍然大悟般唏噓一聲,帶著點夸張的敬佩:
“怪不得啊!游牧民族的后代,這體格子,這氣勢,真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種!看著就讓人有安全感!”
兩人低聲交談間,那邊的姚博顯然酒意上了頭。
或者說,他本就存著找茬的心思,又開始沒話找話了。
他端著自己的酒杯,假借到處敬酒的由頭,搖搖晃晃地又走到了周玉徵這邊,目光上下掃視著周玉徵。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周玉徵的腰間,眼睛一亮,指著周玉徵腰間那條半-->>舊的皮帶,戲謔道:
“喲!周同志!你這根皮帶……看著可真眼熟啊!”
他這一嗓子,成功地將桌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姚博臉上興奮,繼續說道:“嗨!我想起來了,我爸好像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聽他說,還是在哪個早市地攤上,人家清倉打折,買一送一搭著送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