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顏幾乎和正常人無異。

只是在晝夜交替的時候，她的身體狀態會刷新。

臟掉的衣服會變干凈。

受傷了也會恢復如初。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她記性不好很可能是受身體狀態自動刷新的影響。

不過比起這個猜測，蔣利更傾向于是她把心扔掉的時候，順帶也把腦子扔了。

不然也不至于這么憨。

說到把心扔了這件事。

如果不是姜小顏主動把心丟掉，她的心也是會在晝夜交替之際恢復如初的，但主動丟掉就沒辦法了。

這也是她昨晚被大貨車撞了，現在卻安然無恙的原因。

沒了心，對她影響還挺大的。

以前身體狀態刷新對她來說沒任何壞處，現在卻不同了。

她就像是一臺機器缺少重要零件，出現了故障。

她會在天亮之前死于心臟麻痹，在天黑之后才能重新復活。

不再像以前一樣，晝夜交替的瞬間就能完成刷新，現在的她需要用一整個白天去刷新，天黑才能完成。

也就是說，她只能存在于夜晚，沒辦法見到陽光。

這一特性倒是和僵尸有幾分相像。

但是關于沒有心臟，卻每天都要死于心臟麻痹這一點，蔣利還是更懷疑她的名字被夜神月寫在了黑色小本本上。

除此之外。

她還有一個很特殊的點——存在感極低。

這是蔣利根據她的描述所總結的。

任何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會很快把她忽略，幾乎等同于忘記她。

這種極低的存在感已經到達了一種詭異的程度。

證實這一點的就是昨晚被她救了的小女孩，以及撞了她的大貨車司機。

那兩人轉眼就把她給忘了。

很不可思議。

至于蔣利為什么會記得她，她也不清楚，蔣利更不清楚。

其余的，姜小顏什么都不記得了。

包括但不限于她是怎么變成僵尸的？

變成僵尸之前是做什么的？

心里到底是在難受什么以至于要把心扔掉？

她全都不記得了。

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叫姜小顏，是只僵尸。

短暫沉默后。

“你后悔嗎？”蔣利突兀問。

“后悔什么？”姜小顏疑惑。

“沒把心扔掉的話你不就和超級英雄一樣嗎？”蔣利手杵長椅邊緣，看向街道。

他想著自己看過的一些電影，不疾不徐道：

“不管身體多糟糕都能恢復如初，死了都能復活。”

“存在感極低，都約等于隱身了，這不就是一個很強大的超能力模板嗎？”

“很多超級英雄的超能力都沒那么強大，多厲害啊。”

“可是現在呢？你就像是被綁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羅米修斯一樣。”

說完，他收回視線，看向姜小顏。

姜小顏眨眨眼，清澈的眸子深處是大大的疑惑。

很明顯，她不知道什么是普羅米修斯。

“我的意思是說你挺慘的，每晚都要痛苦地死掉。”蔣利也不賣弄知識，通俗地進行解釋。

“這樣啊，”姜小顏短暫思考后，搖搖頭，“可是我沒有覺得很慘誒。”

“這還不慘啊？你不后悔把心丟掉嗎？”蔣利問。

“不后悔。”姜小顏再次搖搖頭。

想著剛才蔣利說過的那些話，什么超級英雄、超能力之類的。

姜小顏學著蔣利剛才的樣子，看向街道，繼續說：

“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啦。”

“沒人記得我，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以前每天就是到處走，天亮也走，天黑也走，晴天也走，雨天也走。”

“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繼續走，每天都是這樣……”

望著姜小顏的側臉，聽著她平靜地講述這些離奇的經歷。

蔣利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狀態，但他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現在呢？”等她講完之后，蔣利問。

姜小顏收回視線，對上蔣利的眼神，“現在？”

“現在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恩……”姜小顏回想了一下。

現在她生活還挺規律的。

心被丟掉了，導致她每天的活動時間受限。

天完全黑的時候她才能活過來，天亮之前就要死掉。

她腦子還不太好使，每次活過來都要發好久的呆。

時間受限，她也不到處亂跑了，就呆在車站。

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數經過的車輛，然后等死。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每天醒來之后我就在等死。”姜小顏不太會說話，只能這樣簡單說明。

“嚴格來講，你這樣應該不能算是在等死，畢竟你每天都能復活。”蔣利實事求是。

“不是哦，我真的是在等死。”姜小顏表情認真。

“我很肯定，只要我每天都堅持去死，很快就能死掉了。”

“……”蔣利。

這說的還是人類的語嗎？

兩相沉默后。

“也就是說你不是不死之身，你只是有很多條命？”蔣利不確定。

用力點頭，姜小顏的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對對對，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腦子不好使，剛才愣是沒想起來這個描述。

望著她的表情，蔣利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這個反應。

但……看起來更憨了。

就這樣，兩人繼續聊天，一直聊到很晚很晚。

姜小顏好像對什么都很感興趣，無論蔣利和她聊什么，她都覺得很新鮮。

直到街對面的廣告牌暗下來。

姜小顏知道，已經很晚了。

“你不回家嗎？”她問。

蔣利這才想起時間，他拿出手機看一眼，才發現已經很晚了。

“那加個聯系方式，明天晚上我再來找你。”幾乎是脫口而出，才說完，蔣利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我沒有手機。”姜小顏搖頭。

果然。

“那你明晚還會在這里嗎？”蔣利問，“等到時候我再來找你玩。”

“恩，”姜小顏點頭，隨后又嚴謹地補充道，“如果我還沒死的話，我就還會在這里。”

蔣利表情僵了一下。

是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真正的死掉。

或許，今晚就是最后一面呢？

“你怎么了？”姜小顏歪頭。

“沒什么，”蔣利回過神，要離開椅子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來。

“那什么，我想在這里多坐一會兒，不影響吧？”

“倒是不影響，但你這么晚了不回家沒事嗎？”

“我一個人住，想什么時候回去都可以。”

蔣利說完，又繼續和她聊起來，“對了，你真的是僵尸嗎？我感覺你和僵尸實在是沒什么共同點。”

“我真的是僵尸，我沒騙你。”

“我也沒說你騙我，你看你又急……”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

夜晚，頭一次不再那么漫長。

冰冷的車站，也頭一次不那么冷清。

聊累了，兩人就安靜地靠在長椅上數車子。

大晚上的，其實也沒幾輛車。

時間好像慢下來了，不難熬，很悠閑。

蔣利也是頭一回發現，自己原來能和別人聊這么久。

高三了，學習壓力大，神經緊繃，能像這樣放松一下還挺好的。

只不過一放松下來就開始困了。

隱隱約約，蔣利睡著了一會兒。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揉著眼睛，他側頭看去。

只見姜小顏抱膝蹲坐在長椅上，縮成一小團。

僵尸也會睡覺嗎？

不過她看起來好像很冷。

蔣利沒多想，輕輕脫下外套。

正要給她披上時。

他才發現姜小顏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

緊鎖的眉頭，按在心臟位置的手，指甲因用力而發白，整個人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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