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緩緩抬起眼睫,那雙古井無-->>波的鳳眸里,沒有驚慌,沒有羞惱,只有一片清可見底的冷冽。她就這么平靜地看著他,目光從他那張過分俊美卻蒼白病態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上。
“世子的手。”她的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冷,“也想伸到我的棋盤上來么?”
一語雙關。
既指眼前的棋局,也指她一手布下的復仇大計。
裴晏清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頭那股莫名的躁意非但沒有平息,反而燒得更旺。他想看到的是她驚慌失措,是她惱羞成怒,是她卸下那層堅冰,露出一點點真實的情緒。
可她沒有。
她永遠像一座被冰雪覆蓋的孤峰,冷靜,理智,堅不可摧。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松開她的手,指尖卻順勢在她光潔的手背上,若有若無地輕輕一劃。那觸感輕如羽毛,卻帶著一股滾燙的、充滿侵略性的意味。
“夫人的棋盤,不也早就是我的棋盤了么?”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用絲帕擦拭著修長的手指,仿佛剛剛碰了什么不潔之物,姿態優雅又帶著幾分羞辱,“你我如今,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夫人的‘執念’,我自然要多關心幾分。”
他刻意加重了“執念”二字,那雙瀲滟的桃花眼里,盡是探究與警告。
沈青凰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知道,他是在試探陸寒琛的異動是否與她有關,甚至是在懷疑,她對陸寒琛是否還存有舊情。
可笑。
她斂下眸子,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枚枚撿入棋盒,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情緒:“世子多慮了。一條咬過人的瘋狗,我只會想辦法打死它,而不是關心它為何突然搖起了尾巴。”
她頓了頓,抬眸直視他:“至于我的執念……世子還是少些好奇為好。畢竟,知道的太多,對一個病人而,不是什么好事。”
說完,她將棋盒蓋上,起身,微微頷首:“時辰不早,我該去看看策兒了。”
罷,她轉身便走,背影挺直,沒有半分留戀。
裴晏清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緩緩斂去。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落在她方才坐過的位置上,幽深得像是要將那處看出一個洞來。
活氣……他想看到的活氣,似乎越來越烈了。
只不過,這團火,不是為他而燒。
這讓他,很不悅。
……
將軍府內,氣氛壓抑。
沈玉姝摔碎了她最愛的一套汝窯茶具,胸口依舊堵著一股散不去的惡氣。
陸寒琛那個蠢貨!竟然在最后關頭收手了!
她原本設計好的一切,就這么功虧一簣!罰俸三月?簡直就是不痛不癢的笑話!
她重生回來,不是為了看沈青凰那個賤人繼續風光得意的!
“夫人,您消消氣,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心腹丫鬟喜兒連忙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勸道。
“小事?”沈玉姝猛地回頭,眼神怨毒,“你懂什么!一步錯,步步錯!現在朝中都以為陸寒琛是個連糧草都護不住的廢物!這讓我和承澤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她狠狠喘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硬碰硬,不行。
沈青凰那個賤人如今有國公府做靠山,又有裴晏清那個病秧子護著,手段越發詭異狠辣,自己幾次三番都在她手上吃了大虧。
不能再盯著她了。
盯著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疼的還是自己。
沈玉姝的目光緩緩落在了不遠處,正在跟著教習嬤嬤念書的兒子陸承澤身上。
對,兒子!
這才是她這一世最大的倚仗!
前世,陸寒琛雖然最后登上了高位,但三個親生兒女卻因為沈青凰的“德行有虧”,始終被人詬病,仕途姻緣皆不順。
這一世,她有承澤!承澤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將軍府名正順的嫡長子!
只要她將承澤培養成才,讓他成為京中所有世家子弟都無法企及的存在,將來再輔佐他登上高位,那她沈玉姝,便是這大昭最尊貴的母親!屆時,沈青凰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守著病癆鬼和拖油瓶的寡婦罷了!
想到這里,沈玉姝心中的郁氣一掃而空,眼中重新燃起了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記得,清清楚楚地記得。
再過不久,當今陛下的授業恩師,被譽為“文壇泰斗”的太傅王宗望,就要以年邁為由辭官歸隱。屆時,整個京城的高門大戶都會擠破了頭,想把自家的子孫送到王太傅門下,求一個“師出名門”的好名聲。
而王太傅,最終只收了一名關門弟子。
這一世,這個名額,必須是她兒子承澤的!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