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在提醒她,昭衡帝的愛意純粹濃烈,若她始終以完美無缺,假裝出的“愛意”回應,長久下去,那份“不真”或許會被天子察覺。
    不愧是太后,竟隱約察覺到了水仙對昭衡帝沒有真心……
    水仙心念電轉,面上適時地露出受教般的動容,聲音愈發柔順。
    “臣妾……謹記母后教誨。定當時時自省,恪守本分,盡心竭力為皇上分憂,治理好后宮,不辜負皇上與母后的信任。”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那雙閱盡千帆的眼眸中,情緒復雜。
    有欣賞,有忌憚……最終,她只是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擺了擺手。
    “罷了。你……確是最適合坐在這后位上的人。去吧,哀家乏了。”
    聰明人之間說話,有時不用說透,便已然明白對方意思。
    “是,臣妾(民女)告退。”
    水仙與水秀恭敬行禮,退出了慈寧宮。
    回禮和宮的路上,水秀忍不住低聲道:“姐姐,太后娘娘最后那話……是什么意思?”
    她雖聰慧,但對這深宮中的機鋒,還未能全然領會。
    水仙目光投向遠處層疊的宮闕,聲音平靜。
    “意思是……太后會在行宮頤養天年,不會在后宮久留了……”
    水秀本來就沒聽懂,聽到這里更迷茫了。
    何時竟說了行宮、后宮了?
    水仙只是微微一笑,輕揉了下妹妹的發頂,沒有繼續說下去。
    三日后。
    太后鸞駕啟程前往京郊行宮靜養。
    帝后率文武百官及后宮妃嬪于宮門外相送。
    儀仗煊赫,旌旗招展。
    臨行前,太后尋了個間隙,私下對昭衡帝舊事重提,語間仍是暗示他身為帝王,當雨露均沾,以平衡前朝。
    昭衡帝聞,眉頭微皺,目光堅定地看著太后,語氣斬釘截鐵。
    “母后,此事不必再提。仙兒與朕,不僅是夫妻,更是知己,心意相通,非他人能及。”
    “后宮如今安寧祥和,皆因有她居中調度,賢德持重。朕之心意,早已決斷,不會更改。”
    他聲音不高,卻恰好清晰地傳入附近幾位重臣和妃嬪耳中。
    眾人神色各異,心中皆明,皇上對皇后,是鐵了心的獨寵。
    太后看著他堅決的神情,又看了看一旁姿態溫婉的水仙,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再多,轉身上了鸞駕。
    華麗的鸞駕在侍衛宮人的簇擁下,緩緩駛離皇宮。
    車內,太后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腦海中卻回想著水秀落落大方的行,以及水仙那看似溫順,實則深含謀算,引人憐惜的應對。
    “冷宮廢后,不堪大用。婉妃……格局太小。”
    太后低聲自語,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如今這位……手段、心性、格局,皆非池中之物。皇帝用情至深,近乎執拗。但愿……她心中所求,僅止于這后位榮華吧。”
    太后嘆氣,聲音幽幽地響徹在車架里無人聽到……
    ……
    冷宮。
    殘破的宮室內,已被廢為庶人的劉思敏,形容憔悴,眼神卻閃爍著一種近乎執著的光芒。
    她找到了同樣被囚禁在此的劉太妃。
    “姑母!我們不能就這樣認輸!不能!”
    劉思敏抓住劉太妃干瘦的手臂,不住搖晃著。
    “我知道……我知道父親的秘密!您也知道,對不對?那個關于皇上的身世秘密……”
    “住口!”
    劉太妃猛地打斷她,原本平靜的眼底閃過一瞬的驚恐。
    她用力甩開劉思敏的手,厲聲道,“你瘋了!那些事也是能提的?你想讓我們劉家滿門抄斬嗎?”
    劉思敏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癲狂地笑著。
    “滿門抄斬?哈哈……姑母,我們現在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那個賤人!水仙!她搶走了我的一切!皇上,后位……我都要讓她付出代價!我們必須聯手!利用那些秘密……”
    劉太妃看著狀若瘋魔的侄女,臉上露出深切的恐懼。
    那些被塵封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宮廷秘辛,是她寧愿帶進棺材也不愿再觸碰的噩夢。
    而在不遠處,一叢枯萎的灌木陰影后,因朵兒死了自請入冷宮的林庶人,正冷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她深知水仙的手段和皇帝如今對水仙的維護,劉思敏此舉,無異于自取滅亡。
    她輕輕退后,心中已有了決斷。
    是夜,一條利用冷宮采辦舊渠道傳遞的密信,悄無聲息地遞到了聽露的手中。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是林庶人的字跡。
    “劉庶人欲聯太妃,事關身世辛秘……”
    水仙對著光低聲念道。
    她輕挑了下眉,林庶人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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