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城的頭班車上,陳山河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田野和村莊。晨光給大地鍍上一層金邊,但他的心情卻不像這晨光般明媚,反而帶著一種沉甸甸的緊張和期待。
在縣城貨運站,他找到了事先聯系好的那輛開往南方的解放牌卡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漢子,姓趙,跑這條線有些年頭了,話不多,但看著還算可靠。車廂里已經裝了不少貨物,陳山河那幾麻袋山貨被塞在角落,用雨布蓋得嚴嚴實實。
“陳老板,路上不太平,規矩你懂。少說話,多看,跟著我走。”趙師傅叼著煙,瞇著眼打量了一下陳山河,遞過來一件半舊的軍大衣,“夜里冷,湊合穿。”
“謝謝趙師傅,給您添麻煩了。”陳山河接過帶著濃重煙草味的大衣,知道這是跑長途的規矩,低調,不惹眼。
他沒有選擇更舒適但檢查也更嚴格的火車,就是怕路上節外生枝。卡車雖然辛苦,但靈活性高。
付了運費,陳山河爬上了副駕駛座。卡車轟鳴著駛出貨運站,駛上了坑洼不平的國道。顛簸開始了。
起初的路段還算熟悉,是東北平原的景色。但過了省界,地貌開始變化,山多了起來,路也更難走了。卡車像喝醉的巨獸,在盤山公路上搖晃、顛簸。陳山河緊緊抓著車門上的把手,胃里翻江倒海。
趙師傅倒是習以為常,偶爾跟陳山河聊幾句,大多是抱怨路況和油價。從他口中,陳山河得知,像他這樣帶著貨往南跑的“倒爺”漸漸多了起來,但風險也大,沿途有關卡檢查,有時還會遇到車匪路霸。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趙師傅吐了口煙圈,總結道。
白天趕路,晚上就找路邊的“大車店”歇腳。大車店條件簡陋,通鋪,被子又黑又硬,散發著汗臭和腳臭味。吃飯也是湊合,饅頭咸菜,或者下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陳山河毫無怨,他知道,這不是享受的時候。
他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觀察著沿途的一切。看著不同省份的村莊、田地、人們穿著和精神面貌的細微差別。越往南,似乎空氣都變得濕潤而活躍一些,路邊偶爾能看到一些小小的、掛著牌子的私人作坊或店鋪。
第三天夜里,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果然遇到了麻煩。幾個黑影攔在路中間,手里拿著棍棒。
“停車!檢查!”一個粗啞的聲音喊道。
趙師傅臉色一變,低聲對陳山河說:“壞菜了,是‘油耗子’,專門劫道的。把錢藏好!”
陳山河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摸了摸縫在內衣口袋里的貨款。
趙師傅慢慢停下車,搖下車窗,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幾位大哥,行個方便,跑車不容易……”
“少廢話!車上拉的啥?有沒有違禁品?”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用手電往車里照。
“沒啥,就是點山貨,木耳蘑菇啥的,給南邊親戚捎的。”趙師傅遞過去幾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