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手工藝與文化遺產基金會”的邀請函,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池塘,在“北匠合作社”內部激起了巨大的波瀾。是機遇,更是前所未有的挑戰。一連幾天,合作社管委會的燈都亮到深夜,氣氛凝重而熱烈。去,還是不去?如何去?成了擺在他們面前最緊迫、也最重大的戰略抉擇。
爭論與分歧。
最初的興奮過后,現實的困難擺在眼前。
王老蔫首先潑了冷水:“山河,不是俺潑冷水,美國啊!太遠了!人生地不熟,話都聽不懂!這要是去了,搞砸了,可不是賠錢的事,是把咱國家的臉都丟到外國去了!咱這點家底,經不起這么折騰啊!”
石根則熱血沸騰:“王叔!這可是世界峰會!全球的頂尖手藝人都在那兒!咱要是不去,不是等于認慫了嗎?咱‘北匠’的手藝,不比任何人差!正好讓洋人看看,啥叫真正的中國功夫!”
李杏枝更關心實際問題:“費用人家包了是好事,可咱要準備新作品,這材料、工時、差旅補貼,都是錢。而且,咱現在的訂單已經排到明年中了,再抽調骨干搞創作,生產怎么辦?違約了損失更大。”
趙小滿等年輕骨干躍躍欲試,但又擔心自己水平不夠。
鄭懷古一直沉默著,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壓力最大的其實是他。去世界舞臺,作品必須代表國家水平,這擔子,太重了。
陳山河的定見。
聽完大家的意見,陳山河沒有立刻表態。他讓李杏枝把邀請函又仔細讀了一遍,特別是關于峰會宗旨、參展要求和日程安排的部分。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每一張焦慮或興奮的臉。
“同志們,”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咱們一件一件捋。”
“第一,怕丟臉?”陳山河看向王老蔫,“王叔,咱為啥能接到這邀請?是因為咱在巴黎,憑真本事,掙來了臉面!人家認可的是咱的手藝!咱自己要是先慫了,那才真叫丟臉!”
“第二,生產壓力?”他轉向李杏枝和石根,“訂單要緊,但機會更難得!這是能讓咱‘北匠’脫胎換骨、更上一層樓的天賜良機!我的意見是,調整生產計劃,確保峰會優先。常規訂單,能協調延期的就協商延期,實在緊急的,外包一部分粗加工給周邊信得過的合作社,咱派技術員把關質量。核心工藝和總裝必須咱自己掌握。特殊訂單,抽調精干力量組成‘峰會項目組’,由鄭師傅掛帥,石根具體負責,集中攻堅!”
“第三,作品問題,”陳山河走到鄭懷古身邊,語氣鄭重,“鄭師傅,擔子是重。可這世上,除了您,還有誰能扛起這面旗?咱不搞花架子,就拿咱最地道、最有講頭的絕活出去!比如,咱可以做一套濃縮了咱東北地域文化和大國工匠精神的‘壓箱底’的東西!”
他提出初步構想:“比如,創作一組題為‘白山黑水·匠心傳承’的系列作品:一件以長白山、松花江為靈感的大型地屏或座屏,展現氣魄;一套融合皇家園林精粹與關東民居智慧的榫卯結構建筑模型,體現智慧;再有一組精雕細琢、展現各類絕技的文房雅器,見微知著。用料就用咱東北最好的‘三北’(北極木、北沉香、北楸木),工藝就上最難的‘全隱榫’、‘套方連環榫’!讓世界看看,啥叫中國工匠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