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來那句“晚上降溫,記得加件衣服”,像顆浸了溫水的小石子,扔進蘇念心里的深潭后,漾開的圈圈漣漪,連著好幾天都沒平復。
這話太突然了——前幾天他還冷著張臉,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審視,連說話都透著刻意的距離感,怎么突然就冒出這么句貼己話?
蘇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琢磨,越想越亂,腦子跟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似的,沉得轉不動。
接下來兩天,蘇念整個人都飄乎乎的。
每天按時去工作室,打開電腦想專心趕項目,可指尖剛碰到鍵盤,目光就跟長了鉤子似的,不受控制地往斜對面飄。
李將來就坐在那兒,側臉在冷白燈光下還是硬邦邦的線條,敲鍵盤的節奏穩得像老鐘擺,跟平時沒半分不一樣,仿佛那天反握她的手、說暖話的人,是她臆想出來的。
討論方案時,他會平靜地聽其他人發,輪到蘇念時,她走神沒接上話,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聲音沒半點起伏:“剛才的問題,再答一遍。”
遞項目資料時,兩人指尖不小心碰了下,他跟被燙到似的,飛快收回手,臉上沒多余表情,仿佛那一下只是無關緊要的意外。
甚至有次蘇念凍得縮了縮脖子,他剛好起身去接水,回來時順手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兩度——
動作自然得像隨手關燈,沒看她,也沒說一句話,連眼神都沒飄過來半分。
可就是這些沒明說的小細節,讓蘇念更慌了。
她總忍不住瞎想:他調空調是因為看到她冷了?還是單純覺得室溫低,影響干活效率?
那天握她的手、說的暖話,到底是真的在意,還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錯覺?
這種猜來猜去的日子,比直接被拒絕還熬人。
蘇念干活的效率低得可憐,敲鍵盤時總出錯,“啪嗒”一下按錯鍵,又慌忙刪掉,耳朵尖還控制不住地發燙,怕被李將來注意到自己的走神。
周四晚上,為了趕一份周五要交的項目報告,蘇念沒回宿舍,直接去了圖書館。
天快黑時,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噠噠”的雨聲打在玻璃上,帶著深秋的寒氣,從窗戶縫隙里鉆進來,繞著腳踝打轉。
蘇念只穿了件薄毛衣,沒一會兒就覺得冷,手指凍得發僵,握筆都費勁,腦子更跟結了冰似的,盯著屏幕半天,寫不下去一個字。
她煩躁地合上電腦,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抬頭看向窗外,雨幕把遠處的路燈糊成一片模糊的黃,圖書館里人不多,旁邊座位的情侶共用一個暖手寶,低聲說著悄悄話,更顯得她這邊冷清得可憐。
一股孤單勁兒漫上來,蘇念鼻子有點酸。
她想起李將來那天的叮囑——
他明明提醒過她降溫,卻沒再多問一句,沒問她有沒有加衣服,沒問她晚上在哪兒待著,跟沒這事兒似的。
嘆了口氣,她伸手把電腦塞進包里,準備回宿舍。剛拉上拉鏈,身旁的空位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有人坐下來了,帶進來一陣涼絲絲的風,還沾著雨水的濕氣。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清清爽爽的皂角味飄過來——是李將來身上常有的味道。
蘇念的心臟“咯噔”一下,差點漏跳半拍,猛地轉頭看過去。
真的是李將來。
他穿了件深色沖鋒衣,肩頭濕了一塊,深色的印子在衣服上特別明顯,發梢還滴著小水珠,往下墜著,一看就是剛從雨里跑過來的。
他把濕外套脫下來,搭在旁邊的椅背上,露出里面淺灰色的毛衣,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可看向她的眼神,還是那樣沉,沒什么波瀾,仿佛只是恰巧路過。
“還沒回去?”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點,帶著點被寒氣浸過的沙啞,沒什么情緒。
蘇念攥著包帶的手緊了緊,有點慌地應:
“……嗯,報告沒寫完,想再趕趕。”她下意識把冰涼的手指藏到身后,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凍得發僵的樣子。
目光掃過他手里的東西——一個印著便利店標的白紙袋,鼓鼓囊囊的,還冒著點熱氣,隱約能看到里面的輪廓。
李將來沒再問別的,目光在她泛紅的鼻尖、有點發白的嘴唇上停了一瞬,然后伸手把紙袋往她桌前推了推。
推的時候,他指尖輕輕碰了下紙袋,好像在確認溫度,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順路買的。”他語氣還是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熱的,你喝點。”
蘇念盯著那個紙袋,腦子有點懵。
順路?
圖書館在學校西邊,李將來的宿舍在東邊,隔著大半個校園,怎么-->>會“順路”?
她遲疑地伸出手,指尖剛碰到紙袋,一股暖乎乎的熱氣就傳了過來,順著指尖往上爬,連心里都跟著暖了點。
打開紙袋,里面是一盒純牛奶,還冒著裊裊的熱乎氣,盒身印著最普通的牌子,沒有任何花哨的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