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道袍心口那無形的補丁,仿佛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安慰”。
一個上午,就在這種“貨不對板”的算命中度過。
有老太太來問孫子姻緣,陸離瞅著老太太帶來的孫子照片,那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學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天庭飽滿,有福之相,就是…需防零食過量,影響發育,預防糖尿病,得多喝水”。
老太太一臉懵地走了。有小姑娘來問學業,陸離看她眼帶血絲,直接來了句“懸梁刺股雖好,莫熬壞了肝火”,嚇得小姑娘以為陸大師看出自己熬夜看小說了,扔下十塊錢就跑。
一天下來賺的錢不多,加起來也就幾十塊,但陸離卻覺得異常踏實。這才是他的“專業領域”“吃飯家伙事”,安全、無風險、頂多被同行嘲笑幾句。比真碰到鬼強一萬倍。
中午,陸離揣著懷里的“巨款”;算上蘇家給的八千一、林家給的兩三千、加上今天賺的幾十塊,他可是實打實的“萬元戶”了。
他決定犒勞一下自己,也解決一下自己那個老大難問題——手機。
天橋底下不遠,就是一片自發形成的二手市場,舊書、舊衣服、鍋碗瓢盆、電子產品,應有盡有,魚龍混雜。空氣中彌漫著舊物特有的灰塵味、機油味和各種難以形容的混合氣息。
陸離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手機攤。
他擠過人群,在一個用木板搭成、上面鋪著絨布、擺滿了各式各樣新舊不一手機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精瘦、眼珠子滴溜亂轉的男人,真名不詳,人稱“猴三”。
“喲!陸道長,稀客稀客!”猴三顯然認識這位天橋底下的“名人”,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他半開玩笑地調侃著:“今天怎么有空光臨我這小攤?是要換部新‘法器’溝通天地了?”
陸離懶得跟他貧,目光掃過攤位上那些手機。有屏幕碎成蛛網的,有后蓋發黃的,還有按鍵都磨沒了的古董機。
“少廢話,看看手機,能打電話上微信的就行,便宜點的。”陸離簡意賅,手指點著幾部看起來稍微順眼點的智能機:“這個,還有這個,多少錢?”
“哎喲喂,陸道長好眼光!”猴三拿起一部屏幕有細微劃痕、但整體成色看著還行的舊款國產智能機。
“這機子,原主人是個講究人,就用了一年多,你看這成色!九成新!就是屏幕邊上這條小劃痕,不影響使用。原價一千多呢!我看您是熟人,給個誠心價,五百!怎么樣?”
陸離眼皮都沒抬:“五十。”
“噗!”猴三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陸道長,您這…這砍價也太狠了。這可是智能機!不是您那老古董諾基亞,這樣,四百五!最低了!”
“八十。”陸離面無表情。
“三百八!真不能再少了!我這進價都不止…”
“一百二。”
“三百!吐血價了!”
“一百五,不行我走了。”陸離作勢轉身。
“哎呦喂,別走別走。”猴三一把拉住陸離的袖子,臉上瞬間擠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陸道長!您…您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一百八!一百八您拿走!我…我這就當交個朋友,虧本大甩賣了!您看看這機子,這配置…”
猴三絮絮叨叨,仿佛割了他一塊肉,飛快地拿起手機,麻利地插上充電器開機演示:“您看,開機快著呢,屏幕亮著呢、能上網、能聊微信、拍照都清楚!就是電池可能沒那么頂用了,您省著點用…”
陸離看著他表演,心里門清。這破機子,市場價頂天一百塊。但他也懶得再磨嘰了,懷揣“巨款”讓他底氣足了不少。他從道袍內袋里掏出那個裝著蘇家酬金的厚信封,又從今天賺的散錢里數出一百八十塊,遞給猴三。
猴三接過錢,眼神飛快地掃過陸離手里那厚實的信封,笑著稱贊一句:“陸道長這是‘開張’了呀。”
然后變臉似的擺出那副“虧得褲衩都沒了”的苦相:“哎,虧了虧了…陸道長,下次您可得照顧我生意啊。這真是看在您面子上…”
陸離懶得理他,接過那部還帶著點油漬的二手手機,檢查了一下基本功能確實能用,就揣進了道袍另一個口袋。入手沉甸甸的,算是告別了“通訊基本靠吼”的原始時代。
“謝了。”陸離丟下兩個字,轉身就走。
身后傳來猴三假模假樣的哀嘆:“虧死我了啊…下次真不能這么賣了…”
陸離嘴角撇了撇,心里跟明鏡似的:這猴三,小賺一筆是肯定的。不過無所謂了,一百八買個能用的智能機,對他來說,已經是生活品質的巨大飛躍。
他摸了摸懷里剩下的“巨款”,又摸了摸口袋里那部二手手機,再感受了一下道袍上傳來的溫涼踏實感,迎著天橋下喧囂的人流和初冬微冷的陽光,慢悠悠地朝他那橋洞下的“豪宅”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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