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會選擇自我了斷的人,心中必然有著難以承受之重。
何樂成回過頭,看著這兩位送他回家的“高人”,沉默了許久,才像是自自語般喃喃道:
“我爸爸媽媽,從小就教我……做人要守規矩,要善良,要做好事,不能做壞事……
她教我要把吃的不能浪費……教我看到老人摔倒要去扶……教我有能力就要幫助別人……”
他列舉著一些微不足道的往事,語氣平靜,卻透著蒼涼:
“但他們不知道,就是因為教了我這么多……所以他們就沒把我教‘好’……
沒教會我怎么在這個世道上……保護好自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個空蕩蕩的農藥瓶上。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甩掉某些痛苦的回憶。
胡青涯聞,臉色一沉,聲音斬釘截鐵:“不!他們教得很好!”
陸離也緩緩點頭,語氣平靜:“你父母教出了一個君子,一個好人。”
何樂成呵呵地笑了笑,那笑聲里充滿了疲憊與釋然。
他松開了手,那個虛幻的農藥瓶掉落在地,化作青煙消散。
“至于我怎么死的……”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被幾個女的污蔑我偷拍了她們,占了她們便宜……
我爭不過,也辯不清,她們鬧到我公司,把我送進了派出所……
我賠光了我這些年攢下,本想回家重新起房子的所有積蓄,工作也丟了……
她們不知道我為了這碎銀幾兩,甚至都沒回來給他們掃過墓,就為了那幾百塊的全勤……”
他抬起頭,那雙流不出眼淚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陸離和胡青涯,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孩子:“我是不是……很懦弱?活得,很失敗?”
“絕不是!”
陸離和胡青涯異口同聲,語氣無比堅定。
陸離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選擇結束不是懦弱,是你對他人的善良,你到死都沒起過害人之心,你是個好人,錯的是她們。”
何樂成聽著這些話,臉上的表情似乎松動了一些,他喃喃道:“罷了罷了……死都死了,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一旁的胡青涯沉默地掏出手機,點亮屏幕,手指飛快地點開那個微信群,開始在輸入框里打字。
顯然是想動用他的“關系”,查清那三個女人的身份,為何樂成討還一個公道。
然而,就在他剛打出“何樂成”三個字時,一縷墨黑的鬼發探出,輕輕按熄了他的手機屏幕。
胡青涯一愣,看向陸離。
陸離面無表情,聲音冰冷:“你那樣做,最多讓她們進去蹲十幾年,太便宜她們了。”
說完,在胡青涯驚訝的目光中,陸離從懷里取出了那本素白森然的《白素衣》!
書冊出現的瞬間,一股難冰冷死寂的氣息彌漫開來,胡青涯感覺頭皮發麻,如臨大敵,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陸離無視了胡青涯的反應,目光看向何樂成,問道:“你在哪里出的事?那三個女人,叫什么名字?”
何樂成似乎被那本書的氣息所懾,下意識地回答:“遠陶鄉……她們叫,孫以珊,田尋真,陳代曼。”
陸離以指代筆,鬼氣為墨,一筆一劃地在那素白的書頁上,刻下了這個地名和三個名字。
寫完,他合上書,看向何樂成,語氣平淡的說道:“你的公道,我會幫你討回來的。”
何樂成怔怔地看著他,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微光,他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極其虛幻的笑容:“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隨后,他轉向胡青涯和陸離,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如同夢囈:
“謝謝你們送我回家……胡師傅,陸道長你們真是個好人啊……
我該回去了,我爸爸媽媽……還在等我呢……”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徹底消散。
原地,一具干癟蒼白,保持著痛苦蜷縮姿態的尸體顯現出來,直直地向地面倒去。
幾縷鬼發無聲蔓延,托住了這具飽經苦難的軀殼。
陸離眼神一凝,目光掃過地面的荒草。
那些雜草瞬間紙屑化,紛紛揚揚地飛舞匯聚,眨眼間凝聚成一口單薄卻完整的白紙棺材。
陸離操控鬼發,小心翼翼地將何樂成的遺體放入紙棺之中。
胡青涯看著這一幕,對著陸離,再次豎起了大拇指,眼神復雜,有敬佩,也有凜然。
他走到何樂成父母那荒蕪的墳旁,蹲下身,手掌輕輕按在地面。
磅礴的死氣迅速鉆入地下,無聲無息地挖掘出一個大小合適的墓穴。
兩人沉默著,將承載著何樂成的紙棺放入墓穴,又一捧土一捧土地將其掩埋,堆起了一個新的、同樣不起眼的小土堆。
三個土堆并排而立,陸離透過黑暗看到了年輕的父母還是一如既往的牽著孩子的手。
他隱約間聽到了那父母在教導著那個小男孩,他們說:長大要做個好人呀~
那男孩堅定的點頭:我長大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的!
陸離灰眼半闔,幻象隨風消失,他們又沉默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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