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鐵,彷佛連月光都被這座破敗縣城的絕望氣息所吞噬。合浦縣衙後院,那間臨時充作度支曹官署的廂房燈火早已熄滅,然主簿費觀卻毫無睡意。方才虎嘯營副營長李牛那沉穩如山的聲音猶在耳畔:「費主簿,主公有請,速去書房議事!」
    主公深夜召見,必有要事!費觀提燈快步穿過寂靜的回廊,向著主公林睿的書房走去。夜風微涼,吹得他衣袂飄飄,心中卻是充滿了未知。他知道,主公的每一次深夜召見,都可能意味著一場新的、足以改變合浦命運的風暴,即將來臨。
    推開書房的虛掩木門,一gu混雜了墨香、桐油燈味與淡淡藥草氣息的暖流迎面撲來。只見林睿并未安睡,依舊獨自一人,玄衣廣袖,立於那幅巨大的、繪滿了山川河流的合浦輿圖之前。他身形挺拔如松,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有幾分孤寂,卻又蘊藏著一gu淵渟岳峙般的沉凝氣度。他似乎正對著輿圖上的某一點,久久地凝視著,那深邃的目光,彷佛已穿透了夜se,穿透了時空,正在與某個無形的敵人,進行著一場關乎生si的無聲棋局。
    「主公。」費觀輕喚一聲,躬身行禮。
    林睿緩緩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半分疲憊,那雙在燈火下亮得驚人的眼眸之中,反而燃燒著一gu異樣的、近乎灼熱的光芒。「幼臺,你來了。」他開門見山,聲音平靜卻帶著一gu不容置疑的力量,「白日軍校廟算之困,想必你也已知曉。我軍雖初具雛形,然於敵情,卻如同盲人m0象,處處受制!加之新城、擴軍、工坊、學堂……樁樁件件,皆需海量錢糧支撐。公琰先生雖能運籌帷幄,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等身處南海之濱,坐擁地利,卻如同坐井觀天,耳目閉塞。長此以往,不用等江東猛虎或是士壹毒蛇出手,我等便要先困si在這合浦一隅之地!我意…」
    林睿猛地一揮手,指向輿圖之上,那條自合浦港蜿蜒而出,連接交州各郡,乃至更遠方的、代表著商路的虛線!「我意已決!即刻起,正式成立——四海商行合浦分部!」
    費觀心中劇震!他雖早已料到主公必有後手,卻未曾想,竟是如此石破天驚!商行?在此百廢待興、強敵環伺之際,竟要分心於商賈之事?
    林睿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慮,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幼臺,你莫要小覷了這商行二字!」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gu指點江山的豪邁氣概,「此商行,於明處,乃我合浦之利刃!我要將我合浦之jing鹽、烈酒、琉璃,乃至未來之鋼鐵、紙張,化為源源不斷的金銀,充實府庫,以為我以商養戰之根基!」
    「而在暗處,」他的聲音驟然壓低,卻如同驚雷般,在費觀的心頭炸響,「它將是我刺破黑暗的眼睛,是我監聽八方的耳朵!我要以此為掩護,織就一張……一張覆蓋交州、江東,乃至荊州、中原,無遠弗屆的情報大網!」
    費觀倒x1一口涼氣!他深諳理財之道,對商行之利自然一點即通。將合浦這些獨步天下的奇貨銷往各地,其利何止百倍?然則,以商行之名,行刺探情報之實?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思妙想!但其間的風險,亦是……駭人聽聞!一旦暴露,便是通敵叛亂的滔天大罪!他不由得囁嚅道:「主公……此舉……是否……過於行險?商賈之事,本就利弊難測,若再牽涉情報……恐……恐引火燒身啊!」
    「險?」林睿冷笑一聲,那笑容之中,充滿了對亂世法則的深刻洞悉,「幼臺,你我身處的這個世道,何處不險?步騭的yan謀,士壹的毒牙,哪一樣不是懸在我等頭頂的利劍?與其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不如放手一搏,自掌乾坤!情報,便是我們在這黑暗棋局中,唯一能夠抓住的光!經濟,便是我們能夠持續博弈下去的、最堅實的後盾!二者,缺一不可!」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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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觀被林睿那gu破釜沉舟的氣勢所感染,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被點燃。他深x1一口氣,走到輿圖之前:「主公既有此決心,觀,自當竭力輔佐。依屬下之見,商行初立,當以穩妥為上。商路……」他手指點在輿圖之上,「可先試水交州內部,如郁林、南海等郡,民風較為淳樸,官府亦相對友善。待站穩腳跟,再徐圖向北,打通荊州商道,甚至……沿海南下,與山越諸部貿易,亦不失為一條財源。」
    林睿點了點頭:「公琰先生亦有此意。水陸并舉,方為上策。」他隨即闡述了情報網絡的構建思路:「商隊流動,便是最好的掩護。每到一處重鎮,便以開設分號、貨棧為名,設立據點。人員無需太多,三五jingg即可。明面上經商,暗地里則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凡當地之政令變動、軍隊調遣、糧價波動、民情輿論,乃至於……官場秘聞,皆需一一記錄,定期匯報。」
    說到此處,林睿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光芒。他指著輿圖上,合浦東南沿海那片標示著危險的區域。
    「然則,yu取其利,必承其險。」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我意……由商行出面,主動接觸……那些與士壹有所g結的海寇!」
    「什麼?!」費觀大驚失se,幾乎要跳起來,「主公三思!海寇乃亡命之徒,與之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況且,此事若被士公或江東知曉,後果……不堪設想啊!」
    「我知道。」林睿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此乃險棋,然,亦是破局之關鍵!士壹g結海寇,如同在我合浦身側,埋下了一顆毒瘤!若不能盡早探清其虛實、拔除其根源,則我等寢食難安!雷續所探情報,終究是霧里看花。唯有深入虎x,方能得虎子!」
    他看著費觀那依舊充滿憂慮的眼神,解釋道:「我并非要與之同流合w。商行只會向其出售部分無關痛癢之物,如jing鹽、烈酒、布匹,絕不涉及糧草、兵器、鐵料分毫!以此為餌,一則可麻痹對方,二則可藉機m0清其實力、巢x所在,三則……」他嘴角g起一抹冷笑,「或可在其內部,安cha下我們自己的人手,甚至……挑撥離間,令其自相殘殺!」
    費觀聽得是心驚r0u跳,卻也不得不承認,主公此計雖險,卻是直指要害!他沉y許久,最終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主公既有萬全之策,觀……自當遵從。只是,行此事之人,必須膽大心細,智勇雙全,且……絕對可靠!」
    「正是此理。」林睿點了點頭,「此事關乎我合浦生si存亡,非尋常之人所能勝任。不知幼臺兄心中,可有人選推薦?」
    費觀聞,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便是自己那位剛剛收下的義子——費計。那少年雖年紀尚輕,然其算學之天賦,心思之縝密,乃至於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忠誠,都讓他印象深刻。只是……此任務實在太過兇險,讓他一個做義父的,如何能忍心將其推入火坑?
    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將費計的才g與品x,-->>向林睿如實稟報:「主公……屬下倒有一人……乃是屬下新收的義子,名計,字經國。此子天賦異稟,於算學一道,有過目不忘之能;且心思縝密,行事穩妥,對主公更是……忠心耿耿。只是……他年紀尚輕,閱歷不足,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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