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一塊未經打磨的巨大墨玉,將合浦縣衙籠罩在一片si寂之中。白日里新城工地的喧囂早已沉寂,只余下遠處紅河支流傳來的、水車輪軸轉動時那單調而富有節奏的「吱呀」聲,如同這座正在蘇醒的城市,沉穩而不知疲倦的心跳。
    縣衙後院,那間被林睿選作核心議事所在的書房之內,卻依舊燈火通明。燭火,并非尋常的魚油燈,而是數支由奇珍閣特制的鯨油長燭,燃燒時不僅光線明亮穩定,更散發出一gu淡淡的、奇異的海涎香氣,將室內映照得如同白晝,卻又平添了幾分神秘的氛圍。
    林睿并未安坐。他一襲玄se深衣,負手立於那幅巨大的合浦輿圖之前,目光深邃,彷佛能穿透墻壁,看到那潛藏於黑暗之中的、無數正在涌動的暗流。自那日軍校「無聲之令」的課程結束後,他便將大部分jing力,都投入到了對新軍的進一步整訓,以及那關乎合浦未來經濟命脈的「四海商行」的初步運營之上。
    商行初立,百廢待興。幸得費觀這位天生的財政奇才坐鎮中樞,又有他那位同樣對數字敏感得近乎妖孽的義子費計奔走於外,商行的運作,竟在短短數日之內,便已初見成效。
    然則,林睿的心中,卻沒有半分輕松。他知道,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而他此刻,正是在那危機四伏的棋盤邊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落子。
    「篤、篤、篤。」
    極輕微的叩門聲響起,打破了書房的寧靜。聲音壓抑而急促,顯然來者心緒不寧。
    「進來。」林睿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古井深潭。
    門扉被悄然推開,一道略顯瘦削的身影,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房中。來者,正是被林睿委以重任的四海商行大掌柜——費計。
    此刻的費計,早已褪去了初見時那份鹽場孤兒的卑微與怯懦。一身合t的深se布袍,將他那因為連日奔波而更顯jingg的身形g勒出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稚氣,但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眸深處,卻已然沉淀下了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如同在刀鋒上行走般的冷靜與警惕。只是,今夜的他,眉宇之間,卻鎖著一抹難以化開的凝重。
    「主公。」費計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聲音壓得極低,彷佛怕驚擾了這沉沉的夜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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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睿轉過身,示意他坐下,親手為他斟上了一杯尚在冒著熱氣的參茶。「經國,深夜前來,想必……是有結果了?」
    費計捧起茶碗,那溫熱的觸感,似乎稍稍驅散了他心中的寒意。他深x1一口氣,點了點頭,開始匯報。
    「回主公,」他的聲音,依舊壓抑,卻條理清晰,「屬下依照主公吩咐,已成功將第一批合浦燒與jing鹽,通過秘密渠道,銷往了合浦周邊海域。」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本用特殊符號記錄的賬冊,翻開其中一頁。「合浦燒x烈如火,遠勝尋常米酒,那些終日與風浪為伍的海上豪客,對此物……簡直是趨之若鶩!不過短短數日,便已為我等換回了……」他報出了一個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咋舌的數目。jing鹽更是y通貨,銷路極佳,利潤頗豐。
    林睿靜靜地聽著,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波動。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人呢?」他淡淡地問道。
    費計的臉se,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主公料事如神。屬下已成功與附近海域,實力最強的四gu海寇勢力,搭上了線。分別是盤踞黑石島的黑蛟幫,以兇狠著稱;占據流云島的海狼幫,人數最多;還有那神出鬼沒,專劫富商的鬼蝠;以及……」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古怪,「以及那gu自稱南海義軍,行事頗有章法,劫掠對象多為貪官w吏的……飛魚眾。」
    「屬下以重利開道,輔以合浦燒與jing鹽鋪路,如今,已在這四家之中,都安cha下了我們的人手。雖尚未能接觸到核心機密,但……」
    「但是什麼?」林睿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費計深x1一口氣,聲音壓得更低:「但是,其中一gu……那盤踞黑石島的黑蛟幫,近來行事,頗為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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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林睿眉頭微挑。
    「他們最初,與其他三家一般,只對烈酒與jing鹽感興趣。然則,自三日前起,」費計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光,「他們幫中的二當家,一個名叫獨眼龍的悍匪,卻開始旁敲側擊,向我們的人打探……能否購得兵器!」
    「兵器?」林睿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不錯!」費計點了點頭,語氣凝重,「而且,他所問的,并非尋常的刀劍,而是……官府制式的強弓y弩,乃至於……我軍新近配備的百鏈鋼刀與皮甲!」
    書房之內,空氣彷佛再次凝固。
    林睿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在這si寂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還問了什麼?」
    「他們還在暗中打探合浦的虛實。」費計的聲音,如同自牙縫里擠出,「包括我新軍三營的c練情況、兵力部署、將領姓名;新城的建設進度,尤其是……城防工事的細節;甚至……連主公您平日的起居出行,以及縣衙內部的議事章程,他們……似乎都頗感興趣!」
    林睿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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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寇,求的是財。他們或許會打探商路,或許會窺伺肥羊,但絕不會,對一個邊陲縣城的軍政內情,如此鉅細靡遺地進行刺探!更不敢,奢求只有官府才能擁有的制式軍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