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猛地后退一步:“我,我去洗個澡!”
他頭重腳輕,跌跌撞撞沖進更衣室,把門反鎖上。
“不要鎖門。”陸長青跟到門外,聲音沉啞說。
“我就在門外,不進去,你在高燒,毒素也可能有別的變化,摔了暈了不安全。”
“我不會。”賀琛衣服也沒脫,直接打開冷水噴淋。
“嘩嘩”水聲傳來,陸長青站在門口聽著,等著,冷靜的眼中一時劃過焦慮,一時又劃過……情動的隱忍。
“好了嗎?”他低頭傾聽著,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撫過房門,又很快落下:他掌腕相接處竟浮現出墨黑色的鱗片……
陸長青將手負在身后,過了片刻,又把賀琛送他的那艘船握在掌中,拇指指尖一遍遍壓過尖銳的船首,直到指腹被壓出一個個小紅點來,他體內涌動的那股侵略和占有的欲.望終于消退。
也是在這時,水聲停了。
“洗好了?先穿衣服出來吃藥。”陸長青開口。
門里傳來賀琛一聲回應,片刻,他衣衫整潔,帶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洗的冷水?”陸長青問。
賀琛嘴唇青白:“當然,洗熱水不是火上澆油。”
他看著是緩過來了,就是冷得直打哆嗦,陸長青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等著,我去拿藥來。”
賀琛點點頭:他現在這樣子也不好回房間,樂又會問。
他等陸長青離開后到凳子上坐下,因為冷,下意識抓緊陸長青的外套,但下一秒又松開。
隔了一會兒,又還是老老實實抓住。
好冷,也好累,好疼。肌肉疼,頭也疼。
賀琛無力地把頭靠在墻上,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琛啊,你守攤,爺爺去送貨。”恍恍惚惚,賀琛聽見那道很遙遠,但又熟悉得像刻在他靈魂里的蒼老聲音。
賀琛點點頭,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
好冷啊,夜好深。
賀琛打了好多個瞌睡,去送貨的老頭兒還沒回。
他不會回了,賀琛隱隱約約明白,他出了事故,不知道現在是在哪里,要到明天,明天去巡防局,認尸體……
“師弟?”
“賀琛?”
“醒醒——”
手臂刺痛,被什么扎了一下,嘴巴也被捏開,喂進一粒藥丸。隨后是熱乎乎的水。
賀琛本能吞咽下去。大口大口吞咽。
要走下去,小琛。老頭兒說。走下去,就能追到太陽……
“做夢了嗎?”賀琛睜眼時,陸長青溫聲問,絕口不提剛才從他臉上拭去的淚痕。
“哦,好冷,夢到了小時候。”賀琛吸了下鼻子,大大咧咧坐起來——他還在訓練室,躺在一張軟墊上。
陸長青把他身上掉落的衣服給他披回去,口中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陸長青捧了溫水給他潤喉,眼睛平靜看著他:“不該留你一個人。”
賀琛靜了下,錯開他視線:“我沒事,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他說著,眼睛不知往那兒放一樣,胡亂看了眼四周,這才想起什么,低頭看向自己手臂上的針眼:“你幫我打過抑制劑了?”
陸長青點頭:“發作強度越來越大了,用了兩支你才清醒,接下來可能會疲倦、嗜睡,或者有別的不舒服,你及時告訴我。”
“嗯。”賀琛答應,感受著自己的身體。
陸長青又道:“我派去米斯特的人,最近剛傳回來個消息。”
他說著,停了一下,看賀琛眼神催促,才開口:“天狼湖的確有毒素,但這種毒素對天狼族人來說并非威脅。”
“為什么,他們體質特別?”賀琛問。
“不是。”陸長青說,“他們靠交合可解。”
“……”賀琛半天發不出聲,就是臉和脖子漸漸染紅。
“別慌,萬物相生相克,世上應該會有東西克制這種毒素,而且很可能就生長在附近,我已經安排人采集天狼湖附近的植物、動物、土壤,回來以后一項項測試。”
“謝謝。”賀琛眼神正下來,正要說什么,終端響起來。
“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賀樂在終端那頭問,聲音有些困倦。
“馬上回。”賀琛立刻答,并立刻就要站起來。
陸長青壓住他,對終端那頭的賀樂-->>說:“爸爸再過二十分鐘回,樂先聽屁屁講故事。”
“好。”賀樂很好講話地答應,并囑咐,“你們兩個好好玩。”
什么“好好玩”……賀琛好笑地結束了通話,看向陸長青:“師兄還有什么事?”
“做個治療,你現在的狀態,回去會嚇到樂。”
他說著,伸出手來,握住賀琛手腕。
賀琛倒是沒躲,就是嘟囔一聲:“我現在,很丑?”
“不丑。”陸長青本來都合上眼了,又睜開來,“在'八拜之交'面前,還擔心美丑?”
賀琛垂頭,不說話了。只是看著陸長青那只無數次向他伸來的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