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冊子里的內容,深入地探討起來。
從火器鑄造的工藝,到士兵的訓練方法,再到后勤補給的調度,越聊越是投機。
胡宗憲發現,楊旗不僅懂理論,更有豐富的實踐經驗,許多問題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所在。
不知不覺,已是午后。
胡宗憲留楊旗在府中午宴,席間更是屏退了左右,進行了一次密談。
“望岳,你此次來蘇州,名為市舶司提舉,實則肩負著為朝廷開辟財源的重任。不知你對這東南的倭患,有何看法?”胡宗憲問道。
“下官以為,倭患之根,不在于力剿,而在于利誘。”楊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要有人吃不飽飯,活不下去,朝廷的鎮壓再嚴酷也會有人造反。倭寇也差不多,想要徹底剿滅,那就得給他們找到一條不靠搶劫也能活下去的路。故下官認為,核心還是得發展經濟,繁榮商業貿易,創造更多的就業位置。若是留在岸上找份工都能活的不錯,又有幾個人愿意去海上過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楊旗這話多少帶了點私心,希望胡宗憲能支持自己搞經濟的想法。
胡宗憲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望岳能看到這一層,已是勝過朝中九成的大臣了。”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你可知,如今在海上橫行的所謂‘倭寇’,十之七八,是何許人也?”
“是何許人?”
“是我大明的海商,是我大明的流民,甚至……是我大明被兼并了土地,活不下去的農民!這倭寇每年都剿,卻是越剿越多。倭寇越多,需要的軍餉就越多,收的稅就越重,就有更多的百姓活不下去,然后化身倭寇,如此循環。”
胡宗憲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涼。
“其首領,如那汪直、徐海之流,曾幾何時,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海商。他們亦商亦盜,與盤踞在江南的那些士紳大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們為那些大家族走私護航,銷贓分利,甚至充當他們的打手,清除異己。而那些士紳大族,則在岸上為他們提供庇護,通風報信,甚至暗中資助。”
“這哪里是外患,這分明是內疾!是一顆長在我大明心腹之地的毒瘤!”
楊旗聽完卻沒有半點意外,后世對倭寇的研究資料不少,很多證據都證明了,所謂的倭寇,當中至少六七成都是漢人。
還有大量的漢人和倭寇勾結,要不然,幾百個不知地理人文的倭寇,真能從浙江一路殺到南京,那豈不是天方夜譚。
“說到底,還是經濟民生問題。倉廩實而知禮節,讓百姓吃飽飯才是改善治安的唯一辦法。”
楊旗說。
“讓百姓吃飽飯,難呀,難!”
這個問題,連胡宗憲都發出了感慨。
難嗎?
楊旗倒是頗有信心。
以現如今的大明人口,其土地足夠養活。等他把那些農業機械,化肥等東西弄出來,別說是吃飽,吃好也不是夢。
不過,這話就沒必要和胡宗憲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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