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浸了墨,風裹著細碎的雨絲,打在夜巡隊員的蓑衣上,濺點濕痕。馬燈的光透過雨霧,在青河岸上拖出長長的光影,林驚塵握著蘇慕借他的鐵劍,走在巡堤隊伍最前頭,靴底碾過濕滑的碎石,每一步都踩得扎實——按今日敲定的計劃,這是子時的第一趟巡堤,他特意跟著來,想親自看看防線加固的成效,也替值守的鄉親們搭把手。
    “林公子,您看這新堆的沙袋,經得住雨泡不?”走在身旁的張老丈,手里攥著根探桿,時不時戳一戳外側的沙袋,語氣里帶著幾分牽掛。白日里他領著人堆了一下午,指尖磨出的繭子還泛著紅,此刻雨絲打在臉上,他也顧不上擦,只盯著沙袋間的縫隙看。
    林驚塵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沙袋表面,干土已吸了些潮氣,卻依舊緊實,縫隙里填的碎石也沒松動。“張老丈放心,咱們填的是曬干的河沙,外層又撒了干土擋雨,只要不是暴雨連沖,撐到秋汛主峰來,絕沒問題。”他說著,目光掃過堤下的青河,夜色里河水泛著暗藍的光,流速比白日快了些,卻還平穩,沒有半點汛情的苗頭。
    蘇慕走在隊伍后側,手里的鐵鏈繞在手腕上,時不時用腳踢開堤邊的雜草,以防草下藏著未發現的小缺口。“前幾日我去定遠鎮查溝渠,那邊的儲水溝已拓寬完了,挖出來的泥沙還墊了田埂,鄉親們倒會精打細算。”他的聲音透過雨霧傳來,帶著幾分笑意,沖淡了些許備戰的凝重。
    眾人說說走走,剛走到青河最險的“老鴉嘴”段,負責觀測水位的隊員突然低呼一聲:“林公子,水位好像漲了點!”
    林驚塵立刻快步走過去,順著隊員指的方向看——觀測點的木尺插在河岸邊,白日里子時記錄的水位線,此刻已被河水漫過了半指。他皺了皺眉,從懷里掏出油紙包著的水位記錄冊,借著馬燈的光翻到今日的頁次,指尖劃過一行行字跡:辰時三尺二,午時三尺三,申時三尺三,酉時三尺四,子時……三尺四寸半。
    “半個時辰前寅時值守的人,記錄還是三尺四,這才多久,就漲了半寸?”蘇慕也湊過來,看著冊上的數字,語氣沉了下來。尋常夜里河水漲落不過一分二分,這般半個時辰漲半寸的速度,雖說還在安全范圍內,卻已有些反常。
    林驚塵沒說話,起身走到木尺旁,伸手探入河中,河水的涼意順著指尖往上竄,流速也確實比剛才快了些。他抬頭望向河上游的方向,夜色沉沉,只能看到遠處山林的輪廓,連一點燈火都沒有——那邊是“幽冥淵”的外圍,平日少有人去,難道是上游下了急雨?
    “阿力,你立刻回分堂,用傳訊符給總堂的宋遠送消息,說青河老鴉嘴段,子時水位半個時辰漲半寸,流速加快,問上游是否有降雨。”林驚塵轉頭,對身后一個年輕隊員吩咐道,語氣不容置疑。阿力立刻點頭,裹緊蓑衣,提著馬燈快步往分堂的方向跑,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霧里。
    剩下的人沒再往前走,留在老鴉嘴段值守,張老丈領著兩個隊員,用探桿在堤下的水里探了探,確認沒有暗流沖蝕堤基,才松了口氣。林驚塵靠在堤邊的柳樹上,借著馬燈的光,無意識地摸出懷里的劍譜殘頁——白日里忙著備戰,竟忘了把它放回行囊,此刻油紙被雨絲打濕了邊角,他趕緊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干凈。
    殘頁上的劍招依舊晦澀,那些奇怪的小字他看了許久,也只認出幾個與“氣”“勢”相關的字眼,末尾的劍紋與青銅令牌上的圖案重合,卻始終看不出玄機。他盯著其中一招看,那劍招走勢蜿蜒,像極了青河的河道,起手時平緩,到中段突然轉折,收尾處又收得極穩,仿佛在護住什么東西。
    “這劍招……怎么看著像咱們筑堤的樣子?”張老丈湊過來,也盯著殘頁看了兩眼,雖說看不懂字,卻認出了劍招的走勢,“你看這起手,像不像咱們堆第一排沙袋,得平緩著鋪;中段轉折,就是到了老鴉嘴這種險段,得往外側多堆一層;收尾收得穩,可不就是填縫隙、壓碎石,把堤筑扎實?”
    林驚塵心里猛地一動,趕緊把殘頁湊到馬燈前,仔細盯著那劍招看。經張老丈一提醒,他越看越覺得像——不僅是筑堤,白日里清理溝渠時,阿青說“排水溝要先直后彎,才能快速排水不沖岸”,那劍招中段的轉折,竟與排水溝的走向分毫不差;還有補田埂時“先鋪濕泥再填干土”,劍招里氣息的起伏,也隱隱透著“先柔后剛”的道理。
    難道這劍譜殘頁,不僅是練劍的法門,還藏著護田、防汛的訣竅?他想起父親林嘯天,十年前是有名的鑄劍師,卻躲去青萍鎮開鐵匠鋪,還藏著這殘頁和令-->>牌,或許父親早就知道,江湖紛爭終會波及鄉鄰,這殘頁不僅能護己,還能護著青萍鎮的鄉親。
    “林公子,您怎么了?”蘇慕見他盯著殘頁發愣,忍不住問道。
    林驚塵回過神,把殘頁遞給蘇慕,指著那劍招說:“你看這走勢,像不像咱們今日加固防線的法子?起手護基,中段御險,收尾固防,和筑堤、清渠的道理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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