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玉失魂落魄走過繞池回廊,正面撞上買藥回來的銜恩。
風吹動檐下的燈籠,火光輕晃,原來已是傍晚。
張知玉瞥了一眼他手里一包一包的藥:“銜恩大夫。”
“叫我銜恩就行。”銜恩擺擺手,看向池邊小亭,“坐坐?”
張知玉點點頭。
小亭立于池邊,八面門窗可自由開關,夏日通風,冬日保暖。
張知玉與銜恩男女有別,便開著兩扇窗。
“祖母她得的是什么病?怎會……”怎會病成那樣?
銜恩把藥放在石桌上,開口是語氣很平靜:“心脈受損,油盡燈枯。”
“只是這樣?”張知玉脫口而出覺得不妥,沒來得及解釋,銜恩就神色怪異地掃了她一眼。
“對人而,除了內外傷之外,最要命的就是心脈受損,若自己撐不住,又沒有救命的良方,就只能在病苦消磨下無力死去。”
張知玉震驚于此病棘手,更震驚只是這幾個字,就概括了老祖母的病況。
她于佛堂后見到祖母的情形,令她此生難忘,那竟然是還活著的人。
見張知玉久久不語,銜恩瞇起眼:“你是苗疆人,可有聽過苗疆有什么密不外傳的秘方?”
張知玉一愣:“算半個苗疆人吧,我自記事起我娘就帶著我避世而居,我不曾去過苗疆。”
銜恩一瞬不瞬看著她,幽幽開口:“據傳,以苗疆圣女的心入藥,可治百病。”
“蔣銜恩!”
江逢君的怒喝聲驟然響起,他沉著臉走過來,把張知玉拉到身后:“你嚇她做什么!”
“江逢君!”張知玉驚喜地拉住他的衣袖,好冷,他定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的,他不是說最近興許不得空回來么!天寒地凍,也不知多穿一件衣服。
蔣銜恩似笑非笑,深深看了張知玉一眼:“你祖母的情況你也知道,難得有苗疆人士,我問一嘴而已,你緊張什么?”
“閉嘴!”江逢君眼神冷沉,射向蔣銜恩的眼神冷似霜雪。
“你別生氣,我沒被嚇到,而且是我自己非要問銜恩的。”
察覺江逢君是真的有點生氣,張知玉趕緊拽了拽他的袖擺。
江逢君背對著她輕吸了口氣,才轉過身面對她:“沒嚇到就好,他的話你不必往心里去。”
張知玉用力的點點頭:“不過銜恩說的傳聞,我不曾聽過,苗疆早在十幾年前被滅,聽聞族長與圣女皆死,余下的族人遷入深山銷聲匿跡,吃人心的傳聞多半是世人胡謅。”
江逢君嘴角動了動,扶著她肩膀的手扣緊了幾分,輕聲道:“是嗎?不過你說得對,只是沒依據的傳聞罷了。”
一顆石頭砸到凍結的池面上,砸出數道裂紋,銜恩面無表情接著又砸了一顆。
池面只結著一層薄冰,第二顆石頭砸下去,冰層徹底破裂翻起,無聲沉入水中。
“江逢君,對不起,我是不是沒幫到你啊?”張知玉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仰著腦袋看他。
江逢君搖搖頭:“不怪你。”
又是這種眼神。
張知玉不解,江逢君經常用這種眼神看她,復雜又悲愴,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看不懂。
當晚,張知玉又做了惡夢。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處很大的山洞里。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奇怪的味道,令人窒息作嘔。
地上尸體橫陳,不止人的,還有各種毒蟲的尸體。
這是什么地方?為何她覺得陌生又熟悉?
張知玉胃里一陣翻涌,她低下頭想吐,就對上一張死不瞑目的面孔。
她驚恐地捂住口鼻,在這片尸地上狂奔,可這片洞窟卻像無窮無盡,怎么都到不了盡頭。
她跑到雙腿發軟才終于看到一個光點,她眼前一亮,拼命往光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