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零下三十度的大煙炮兒在鬼哭狼嚎。
屋內,火炕燒得滾燙,有些燙屁股。
關山局促地坐在炕梢最冷的位置,面前擺著一碗堆得冒尖的野雞燉蘑菇。
那只燉得稀爛的野山雞,是他關家想都不敢想的硬菜。
金黃的雞油漂在湯上,幾朵肉墩墩的榛蘑在里面翻滾,香氣四溢。
但他一筷子都沒動。
“山子,吃啊!咋不吃呢?”
炕桌的主位上,屯子里的大能人程振華,正滿面紅光地勸著酒,“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今天哥給你接風,這頓飯,就是給你沖晦氣的!來,滿上!”
關山的母親王桂香,帶著妹妹春燕和弟弟衛國,還有未婚妻張淑芬都擠在關山身邊,都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王桂香不停地用手肘碰著關山的后背,示意他趕緊說點場面話。
關山知道,這頓飯,不好吃。
前幾天原主被熊瞎子拍了一巴掌拍死了,自己前世是個植物學專業的大學生,因為撞“大運”穿越到這具同名的身體里。
是程振華仗義,開著他那臺全屯子唯一的“東方紅”拖拉機,把他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還慷慨地墊付了三十塊錢的醫藥費,救回了他一條命,差點穿越過來又重開了。
三十塊錢。
在1980年,對于父親關守林常年臥病在床的關家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
所以今天,才有了這頓報恩的接風宴。
一桌子的雞鴨魚肉,幾乎是關家半個月的開銷。
屯子里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把程家這三間大瓦房擠得滿滿當當。
所有人都交口稱贊,說“華子哥”仁義,夠“敞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程振華放下酒杯,筷子往桌上一頓,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正戲,來了。
“嬸兒啊,”
程振華看著局促不安的王桂香,嘆了口氣,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山子這次,是咱屯子的大事。錢的事兒,別往心里去。咱一個屯子住著,誰家還沒個難處?”
“振華,你這恩情,我們家我們家做牛做馬都得還”
母親王桂香的聲音都在發抖。
“哎!說這話就外道了!”
程振華手一擺,話鋒一轉,“不過呢,親兄弟明算賬。三十塊錢,我知道,讓你家一下子拿出來,是難。我呢,也不想逼你們。我這兒,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把目光,轉向了從頭到尾一不發的關山。
程振華兩碗酒下肚,臉上紅撲撲的,笑呵呵的看著關山。
“山子,我也不跟你繞彎子。”
“你家在‘黑瞎子溝’里頭,不是還有一塊你爺爺那輩兒傳下來的‘老參地’嗎?”
關山的心中一驚。
所謂的“老參地”,是關家幾代“放山人”傳下來的秘密。
那不是一塊地,而是一片區域。
只有關家人知道如何在那片地形復雜的山溝里,找到“棒槌”。
這是關家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家底。
“華子哥,那地方邪性,我爹都好幾年沒出貨了。”
關山不動聲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