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風口子屯的夜，這幾天變得有些干躁。

往常這時候，屯子里除了偶爾兩聲狗叫，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可現在，關家大院里那臺柴油發電機突突突的轟鳴聲，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鐵牛，震得半個屯子的窗戶紙都在嗡嗡響。

這聲音在關山耳朵里，不僅僅是噪音，更是錢掉在地上的動靜。

柴油貴啊。

這發電機是個油老虎，一晚上光油錢就得干進去七八塊。這還不算機器磨損。

關山站在院子里，披著大衣，看著黑煙從排氣管里冒出來，被寒風吹散。

石磊蹲在一旁，手里拿著根煙，沒點，就那么夾著，臉色比夜色還沉。

“山子，這么燒下去不是法子。”石磊悶聲道，“這才兩天，油桶就見底了。剛才我去林場借油，大劉說他也得打報告，不能總這么借。”

“燒。”

關山吐出一口白氣，“就是燒錢，這火也不能停。停了，咱們的信譽就滅了。”

他拍了拍石磊的肩膀：“磊哥，你去睡會兒。后半夜還要換班盯著溫度表。”

第二天，天剛亮。

雖然電停了，但日子還得過，活兒還得干。

關家大院里，三十個工人準時上工。只是今天的氣氛，明顯有些發悶。

“聽說了嗎？關家這是得罪了電老虎，人家馬站長放話了，不交五千塊罰款，這電就永遠別想通！”

“五千？我的媽呀，那是要把關山往死里整啊！”

“這廠子還能開下去嗎？咱們這工錢”

工人們一邊洗瓶子，一邊低聲嘀咕。人心這東西，最怕這種看不見底的恐慌。

就在這時，灶房里傳來了王桂香的一聲吆喝：“開飯了！都把手洗干凈！”

兩個大木盆被端到了院子當間。

一盆是白花花的、甚至還摻了點細糧的二合面饅頭，熱氣騰騰。

另一盆，是滿滿當當的酸菜燉白肉，上面還漂著一層厚厚的油花，那五花肉片子切得只有指甲蓋厚，晶瑩剔透，看著就讓人流哈喇子。

關山拿著個大碗，第一個盛了一碗，直接蹲在了工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