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過后,老風口子屯的電,比哪都穩。
馬三炮被擼了,新來的電管站站長是個笑面虎,隔三差五就騎著自行車來關家大院轉一圈,問問電壓穩不穩、需不需要擴容,那態度,比對親爹還親。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
關山沒太當回事,只是讓石磊每次給新站長塞兩包煙,面子給足,里子也就有了。
半個月的工期,那是真正的連軸轉。
半個月的連軸轉,老風口子屯的煙囪里冒的都是帶著藥味兒的煙。
當最后一箱山神油被搬上大解放的后斗,關山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但他不能歇著,因為更重要的一刻來了。
黃老板派來的秘書是個戴眼鏡的南方人,辦事極其講究。
他沒在院子里咋呼,而是提著那個沉甸甸的黑皮箱,跟著關山進了東屋,還特意回身把門關嚴實了。
“關老板,這是尾款,一萬五千塊。您點點。”
皮箱一開,屋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在這個一分錢能買兩塊水果糖、普通工人一個月掙三十塊的年代,一萬五千塊現金堆在一起是什么概念?
那是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油墨和紙張的特殊味道。
那一捆捆扎得緊緊的大團結,像磚頭一樣碼在炕桌上。
韓嫣站在炕沿邊,手里的抹布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呼吸急促,有點害怕。
在這個窮鄉僻壤,錢多了是禍。這堆錢要是讓人看見了,那就是把全家的命都架在了火上。
“媳婦,別怕。”
關山看出了她的驚慌,溫聲說道,“過來,點錢。”
韓嫣深吸了幾口氣,顫抖著伸出手。她的指尖觸碰到那粗糙的鈔票紙,冰涼,卻又燙手。
她數得很慢,每數一百張,就要停下來擦擦手心的汗。
屋外,石磊像尊門神一樣守在門口,手里的工兵鏟磨得锃亮,誰敢靠近窗戶一步,他就能把誰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