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燕王,趙明哲。
反了?
這個不算出乎預料的消息,如今真的聽到,還是多少有點驚訝的。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大晏輿圖前。
手指順著情報上描述的路線,從燕州,一路劃過薊州、涿州,最后,停在了那個名為“京城”的紅點上。
速度很快,手段很凌厲,時機也選的最好。
這位燕王,
不愧是真正上過戰場,靠著軍功掙下名聲的藩王。
不過,李萬年并不關心朝廷的死活,也不在乎那張龍椅上最后坐的是誰。
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這場突如其來的叛亂,又不知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死于戰火。
他又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個世界。
在那時,一個華夏的普通人,享受到的生活,放在這個時代,是多少富奢人家都求不來的。
甚至,在某些方面,遠遠過之。
真是……操蛋的世道。
第二天,清晨。
北營的寧靜被急促的馬蹄聲徹底撕碎。
一名身披禁軍甲胄的將領,領著一隊騎兵,卷著一路風塵,出現在了北營外。
這一次,來人沒有打著儀仗,沒有乘坐馬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肅殺與焦急。
帥帳之內。
李萬年早已接到消息,正襟危坐。
那名禁軍將領大步流星地走入帳內,看到李萬年,連客套話都省了,直接展開手中的明黃圣旨,用嘶啞的嗓音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帳內,常世安、趙鐵柱等一眾將領齊刷刷跪下,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著北營昭武將軍、關內侯、屯田都司使李萬年,即刻點齊兵馬,攻打燕王封地之后路!”
“與南下平叛大軍,形成夾擊之勢,以誅逆賊!”
圣旨的最后,語氣變得無比嚴厲。
“此乃國之大事,萬死不辭!”
“若有推諉、遷延不前者,以同叛逆論處!”
“欽此!”
最后四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李萬年面無表情,雙手高高舉起。
“臣,李萬年,領旨謝恩。”
禁軍將領將圣旨交到他手中,抱了抱拳,聲音急切。
“侯爺,軍情緊急,末將還需趕往其他地方,便不多留了!還望侯爺以國事為重!”
“將軍慢走。”
等到禁軍將領一行人匆匆離去。
帥帳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常世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看向李萬年,憂心忡忡。
“侯爺,這個節骨眼上……讓我北營出兵,還要去大將軍那里傳旨,看來這情況確實不太好啊。”
“而且這個時間點,一旦北境邊防調出太多人,一定會被蠢蠢欲動的蠻子大軍捕捉到,到那時……”
“趙無括之禍,怕是還要上演。”
李二牛撓了撓頭:
“萬一……呵,我是說萬一,萬一要是燕王打進京城,登基稱帝了。”
“那我們這算反賊還是算忠臣啊?”
李萬年瞪了他一眼,正想說些什么。
突然。
“報——!”
帳外,一聲凄厲的嘶吼傳來。
一名斥候快馬沖入北營,一直到帥帳前才停下,翻身下馬,立刻匯報。
“侯爺!北邊!北邊有異動!”
“蠻子!蠻子集結了十數萬大軍!”
此一出。
整個帥帳,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李二牛臉上的神情僵住,緩緩轉頭,看向那名斥候,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你說什么?”
“蠻子……集結了十幾萬大軍?!”
常世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燕王叛亂。
蠻子南下。
這特么真是他說什么來什么啊。
現在可好。
一個要他們出兵,一個剛好卡著時間點要來襲擾邊關防線。
這他媽的!
這才是內憂外患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在了主位上那個年輕的身影上。
那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
李萬年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他只是靜靜地聽完斥候的匯報,然后,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沙盤前。
沙盤上,北營的旗幟孤零零地立著。
它的南邊,燕王叛軍,直逼京城。
而它的北邊,一片烏云形成,正在緩緩壓來,如同一張即將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帳內,死一般的沉寂。
“侯爺……”
常世安開口,聲音卻有些飄忽。
李萬年卻沒有理會他。
他伸出手,手指在沙盤上輕輕拂過。
南邊的圣旨,北邊的蠻子。
良久。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帥帳的每一個角落。
“圣旨,不能不遵。”
“清平關,也不能兵力空虛。”
李萬年轉過身,目光掃過帳內每一位將領的臉。
“常世安,趙鐵柱,趙春生……”
“末將在!”
幾人齊聲道。
“我命令你們,好好給我看著北營,看著清平關防線,絕對不能讓一個蠻子給我從防線上溜進去!”
幾人精神一振,齊聲怒吼:“是!”
而李萬年,看向沙盤的另一側,開口道:
“而我,將親率五千新兵,南下。”
轟!
這句話,讓整個帥帳都炸了鍋!
“什么?!”
“侯爺!不可啊!”
李二牛第一個跳了起來。
“五千新兵?您帶著五千新兵去打燕王?那不是去送死嗎?!”
“對啊侯爺!那些新兵蛋子,連血都沒見過!讓他們上戰場,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區別?!”
“要去也是我們這些老兵去!侯爺,您帶我們去!”
一眾將領紛紛開口,情緒激動。
李萬年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等他們說完了,才淡淡開口。
“五千人新兵,夠了。”
“我只作練兵之用,也足夠我襲擾燕王后方,讓他不得安生了。”
“正好……”
“我也趁此機會,多去弄點糧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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