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時租的府邸,徐耀祖那張忠厚老實的臉上,那股子驚魂未定的勁兒還沒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給蘇云沏上一壺熱茶,張了好幾次嘴,話又咽了回去。
“先生,這……這一千萬兩,是不是太多了?”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擔心地問。
“這簡直是要他們的命啊!他們……他們怎么可能拿得出來?這不等于是,逼他們造反嗎?”
在徐耀祖樸素的觀念里,凡事都得有個度。
蘇云今天在得月樓干的事,無疑是徹底撕破臉了,一點后路都沒留。
這在他看來,實在太冒險了。
“造反?”
蘇云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至少,現在不敢。”
他喝了口茶,眼神飄向窗外,悠悠地說:
“我就是要逼他們。他們越是抱團,越是反抗,就越會露出馬腳。”
“這一千萬兩,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他們能乖乖拿出來。”
徐耀祖更糊涂了:“那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
蘇云放下茶杯,耐心地解釋道:
“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錢。我要的,是人,是勢,是整個江南的掌控權。”
“我故意獅子大開口,就是要打草驚蛇。蛇被驚動了,才會從洞里鉆出來。我才能看清楚,這條蛇,究竟有多長,有多毒,它的七寸,又在哪里。”
“通過這件事,我能看清楚江南士族內部,誰是真正的主事人,誰是墻頭草,誰又是可以拉攏的。我還能看清楚,他們的錢,平日里都藏在哪里,又是如何流動的。”
蘇云的目光,落在徐耀祖身上,帶著點考教的意思。
“耀祖,你要記住。對付這些盤根錯節的老狐貍,直接動刀子,是下下策。因為你不知道,你一刀下去,砍斷的是樹枝,還是會捅到馬蜂窩。”
“最高明的手段,是攻心,是伐謀。是讓他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你為他們設好的局里。”
徐耀超聽得半懂不懂,但看先生那穩操勝券的樣子,他心里的擔憂,也放下了一些。
他知道,先生走的每一步,肯定都有深意。
一旁的李沐雪,一直沒說話。
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用一塊軟綢,一遍遍地,仔細擦著她那柄從不離身的長劍。
劍身寒光一閃,映出她冰冷的眼睛。
直到蘇云說完,她才抬起頭,輕聲說了一句:
“他們若敢動手,我會讓他們,開不了口。”
簡單,直接,這話卻讓人心里一下子就踏實了。
蘇云聽了,笑了。
有李沐雪在身邊,他確實可以更放開手腳。
果不其然。
傍晚時分,沈萬的管家,又來了。
這一次,他的態度,恭敬到了極點,腰彎得都快貼到地上了。
他雙手捧著一張燙金的請柬,呈了上來。
“蘇大人,我家老爺,聯合了江南其他七大家族的家主,在蘇州第一名園‘拙政園’設下薄宴,為今天的魯莽,向大人您賠罪。”
“還望大人您,能夠賞光。”
鴻門宴。
蘇云接過請柬看了一眼,心里就有數了。
說是賠罪,其實是試探。
白天被那塊金牌嚇破了膽,晚上回過神來,這些老狐貍,終究還是不甘心就這么任人宰割。
他們這是想探一探自己的底,看自己究竟是條過江龍,還是只紙老虎。
“好啊。”
蘇云把請柬隨手遞給徐耀祖,痛快地答應了。
“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本官,一定準時到。”
那管家跟得了皇恩大赦似的,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先生,這明顯是鴻門宴,您……”-->>徐耀祖拿著請柬,手心里全是汗。
“鴻門宴,也得去。”蘇云淡淡地說,“我不去,他們怎么唱接下來的戲?”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
“耀祖,你隨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