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燭火跳動了一夜。
徐耀祖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眼白里全是血絲。
他死死盯著那副堪輿圖上,插在“皇陵”位置的黑色棋子,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大人……”他嗓音干啞,帶著顫音,“您……您昨晚的命令……是認真的?真的要……要對皇陵動手?”
那可是大周的龍脈禁地,別說調兵,就是多看兩眼都可能被當成圖謀不軌。
沈策如影子般立在角落,氣息平穩,但緊繃的肩線也透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蘇云正慢條斯理地用一把小銀刀,削著一個蘋果。
他頭也沒抬,只是專心致志地看著刀鋒下的果皮,連成一條不斷的線。
“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動手了?”
徐耀祖一愣:“可您說……收網。”
“收網,就一定要把魚都捅死嗎?”
蘇云吹了口氣,蘋果皮輕飄飄地斷了。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徐耀祖。
“吃吧,壓壓驚。”
徐耀祖愣愣地接過,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
蘇云拿起另一只蘋果,重新開始削。
“皇陵是什么地方?是前朝留下最大的一個膿包,也是本朝最敏感的一根神經。直接派兵沖進去,那不叫收網,那叫捅馬蜂窩。”
他瞥了一眼徐耀祖。
“那叫莽夫,是最拙劣的操作,懂嗎?”
徐耀祖更迷糊了:“什么?”
“你不需要懂。”蘇云收回目光,“你只需要知道,我讓天策衛和餓狼營去,不是去攻堅的。是去織網。”
他用銀刀在空中比劃了一個圈。
“把皇陵周邊所有明里暗里的通道、驛站、眼線,全部給我盯死。一只耗子都不能放出去,一粒米也別想運進去。”
“我要把那里,變成一個信息上的孤島,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讓他們在里面開會也好,祭祀也罷,都變成一場沒有觀眾的獨角戲。”
沈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大人是想……圍而不攻,讓他們自亂陣腳?”
“對了一半。”蘇云笑道,“他們現在肯定以為,我在江南大獲全勝,下一步就要攜雷霆之勢,把他們連根拔起。”
“越是這個時候,我越要反著來。”
他把第二個削好的蘋果放在桌上。
“陛下不是讓我回京當太子太師,明升暗降,奪了我的實權嗎?這出戲,簡直是天作之合。”
蘇云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清晨的微風吹了進來,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濕潤氣息。
“你想想,一個剛剛立下不世之功,卻被‘鳥盡弓藏’的權臣,失魂落魄地回到京城,被關進東宮當個教書先生。這畫面,在他們眼里,會是什么樣子?”
徐耀祖的腦子,終于開始轉動了。
“他們會覺得……您失勢了,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時機!”
“這就對了。”蘇云拍了拍手,“我就是要擺出一副‘我已躺平,任君宰割’的姿態。我越是‘廢物’,他們就越會從那個烏龜殼里探出頭來,想給我致命一擊。”
“而我,就等著他們探頭的那一刻。”
蘇云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我的歸途,就是他們的死路。這局棋,講究的就是心理博弈,核心在于周旋試探。”
“所以,收網的命令是真的。但拉緊繩子的手,不是沈策,不是餓狼營。”
他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