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衡帝的指尖觸到那片異常滾燙的肌膚時,心猛地一沉。
“仙兒……”
他薄唇緊抿,眸色幽深如夜,不容分說地將因發熱而有些軟綿綿的水仙打橫抱起,緊緊攬在懷中。
那纖細的身子在他臂彎里輕顫了下,如今隔著輕薄的衣衫,昭衡帝更是能感到那帶著不正常的灼熱。
“傳太醫!”
他的聲音嘶啞,經由垂下的紗幔,響徹整個寢殿,傳到了外面的伺候的人耳中。
水仙依偎在他懷里,額頭抵著他剛剛更換過的,干爽的寢衣。
她的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獨特的龍涎香,如今卻因昭衡帝生病,混雜著湯藥的氣息。
她下意識地往他懷里更深地蹭了蹭,不再壓抑自己的難受,唇邊逸出一聲模糊的囈語:“冷……”
昨夜,給昭衡帝親手喂完了湯藥,又給他念了會兒游記雜書。
等昭衡帝睡去后,水仙便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異樣。
直到睡到半夜,朦朦朧朧間,她半夢半醒時感覺到了嗓子里好似咯了石子。
上一世染過時疫的水仙,當即從夢里清醒過來。
她多半是被昭衡帝傳染了……
來之前,水仙早已做好了自己會染上時疫的準備。
她輕手輕腳地從小榻上起來,從帶來的外袍里,摸出了個藏在袖口里的小藥瓶。
那瓷制的小藥瓶有些重量,入手沉甸。
然而,當時的水仙看著昭衡帝熟睡的側顏,最終還是決定將那藥瓶重新收好。
有些病,還要在在乎她的人面前發病,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
……
時間回到現在。
水仙蜷縮在昭衡帝的懷里,一聲細微的“冷”,像一根銀針,精準地刺中了昭衡帝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渡給她。
“不怕,朕在。”
他低頭,下頜輕輕蹭過她滾燙的額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昭衡帝用最輕柔的動作,將水仙放在了龍榻之上,并扯過明黃色的被子給她蓋好。
“來人!傳太醫!”
乾清宮再次陷入一片忙亂。
只是這次,焦點從皇帝變成了皇貴妃。
數名太醫匆匆趕來,診脈后確認水仙染上了寒癥,癥狀與昭衡帝初時類似,但因她身子骨不如昭衡帝強健,來勢更顯兇險。
昭衡帝不顧自己剛剛病體初愈,身子骨正弱,執意將水仙安置在乾清宮的寢殿,親自守在一旁。
他拒絕任何宮人代勞,如同水仙照顧他時一樣。
她是怎么陪伴、守護他的
他便要如何對她!
喂藥時,水仙睡夢中抗拒苦澀的藥汁,緊閉牙關,藥汁順著嘴角滑落。
昭衡帝沒有絲毫不耐,他將藥汁含在自己口中,然后俯身,以唇相渡。
苦澀的藥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他小心翼翼地撬開她的貝齒,將藥液一點點哺入。
昏沉中的水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喉間輕輕滾動,終于將藥咽了下去。
看著她因高熱而干裂的嘴唇,昭衡帝又用溫熱的濕帕子,蘸了清水,極其輕柔地一點一點潤濕她的唇瓣。
水仙這次患病,癥狀比昭衡帝嚴重許多。
夜里,水仙的高熱愈發厲害,甚至開始說明胡話,時而啜泣,時而恐懼地蜷縮。
昭衡帝側耳去聽,卻聽不清任何囈語,只能感到水仙心中那深重的,即使在夢里都追著她不放的恐慌!
他并不知道水仙在夢里情況如何,便將她整個人連同錦被一起擁入懷中,大手在她背后輕輕拍撫,如同安撫受驚的孩童。
他在她耳邊低語,一遍遍地重復:“仙兒,快好起來……”
隔著紗幔,馮順祥想要勸阻。
可聽到昭衡帝聲音里的在意,最終長嘆一聲咽下了勸說。
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帝王深邃眼眸中化不開的心疼,與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懷中這個女子,早已不是可有可無的寵妃,而是深深嵌入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昭衡帝牢牢地握著水仙的手,想要與她共同抗擊這場病魔。
如今昭衡帝逐漸恢復,也終于察覺到這次病情的不對勁來。
太后久病未愈,昭衡帝去侍疾染病,水仙則是給昭衡帝侍疾染病。
要知道,宮中侍疾乃是祖宗規矩,這么多年早已有應對之法。
醫官的謹慎處理,早已熟練。
且大多時候侍疾只是陪伴,并不會讓宮里的主子伺候他人。
昭衡帝心中存疑,讓太醫院去查,自己則寸步不離地陪在水仙的身旁。
然而,帝王終究是帝王。
有些事終究不若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