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和宮正殿內,蘇合香氣息清雅,卻驅不散驟然凝結的氣氛。
眾妃的目光或明或暗,皆聚焦在婉妃與水仙之間。
婉妃那番論,引起些許波瀾。
一些妃嬪雖垂眸不語,但微微變換的坐姿,或手中帕子無意識地絞緊,都泄露了她們內心的活動。
是啊,皇后娘娘這程,由皇后會同內務府詳擬定奪,頒行六宮。欽此——”
圣旨一出,震驚四座!
廢除宮女必出宮舊例!設立女官體系!面向民間,甚至……甚至賤籍女子也可考?!
這已不僅僅是解決一個銀珠去留的問題,這是要將延續百年的后宮制度,徹底翻新!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那些因婉妃之而心生不滿的妃嬪,此刻已是目瞪口呆。
婉妃臉上的血色,在聽露清晰的誦讀聲中,一點點褪盡。
她精心準備的發難,在這道代表著至高皇權的圣旨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擊!
水仙看著婉妃蒼白的臉色,回憶起昨晚,眸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
她,早有準備。
昨日傍晚,禮和宮內室。
“……皇上!此話當真?臣妾……臣妾代銀珠,謝皇上隆恩!”
聽到昭衡帝特許銀珠以女官身份入宮,水仙欣喜地依在昭衡帝懷中,主動獻上一吻。
昭衡帝受用地摟緊她,享受著她的主動與嬌憨,只覺得為了她這片刻歡顏,便是再破十次例也值得。
水仙卻在他懷中仰起頭,眼中欣喜漸退。
“皇上恩典,解了臣妾與銀珠的分離之苦。只是……臣妾由此想到一事,不知是否可行,想說與皇上聽聽。”
“哦?仙兒但說無妨。”
昭衡帝此刻心情極好,指尖纏繞著她一縷青絲把玩。
“臣妾在想,宮中如銀珠這般,忠心耿耿、能力出眾,卻因年歲到了不得不離宮的宮女,想必不在少數。”
水仙沉思道:“她們離宮后,或嫁人,或歸家,一身本事便就此埋沒,實在可惜。”
她聲音輕柔,卻條理清晰。
“宮中諸多事務,雖由太監、嬤嬤們打理,但有些精細之處,或需文書、算賬、掌理庫房、乃至醫藥、繡造等專才,女子心思細膩,處理起來或更為得宜。”
昭衡帝把玩她發絲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仙兒的意思是?”
“臣妾愚見,何不借此機會,稍作改變?”
水仙斟酌著詞句,“譬如,可否仿照前朝女官之制,在宮內設立一套女官體系?定下品級、俸祿、權責與晉升之路。愿意留宮且有才能的宮女,可通過考核留任,授予女官之職。甚至……”
她頓了頓,觀察了一下昭衡帝的神色,見他并無不悅,才繼續道:“甚至可開放部分名額,允許民間身家清白、通曉文墨或有一技之長的良家女子,通過考核入宮擔任女官。”
“如此,一則可使宮中人才不至于因年歲流逝而斷層,優化后宮治理;二則,皇上廣開才路,亦是向天下彰顯朝廷開明、皇上賢德之表率。后宮治理井井有條,亦是前朝安穩之基。”
她沒有提及周掌柜傳遞來的,關于她身為賤藉成為皇后,民間對她的稱贊。
若是與昭衡帝說她探聽民間消息,那有干政的嫌疑。
她將此舉完全定位在為皇上分憂上。
昭衡帝聽完,并未立刻表態,他松開水仙的發絲,起身在殿內踱了兩步,面露沉吟。
更改祖制,絕非小事。
朝堂之上,那些老學究們怕是又要引經據典,吵嚷不休。
水仙也不催促,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決斷。
她了解這個男人,他并非故步自封之君,他有野心,有抱負。
果然,昭衡帝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水仙。
“仙兒此,倒讓朕想起你之前推行義診,民間贊譽一片。”
“此番若設女官,廣納賢才,不僅是后宮之事,更是向天下人昭示,朕用人唯才,即便女子,只要有真才實學,亦可為國效力……雖只是后宮官職,其意卻遠矣。”<b>><b>r>他越說,思路越是清晰開闊。
“而且,如此一來,那些世家大族,若想送女子入宮博取前程,也多了一條女官的路子,未必非要擠破頭納入妃嬪之列,倒也能稍減后宮紛爭,讓朕耳根清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