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鄭尚書等人說得口干舌燥,殿內漸漸安靜下來,他才緩緩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鄭尚書身上,語氣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
“鄭愛卿有心了。”
昭衡帝輕輕放下手中的奏章,那聲音不大,卻讓鄭尚書心頭一跳。
“不過,朕近日翻閱吏部考功記錄,似乎……有些紕漏尚未厘清。愛卿身為吏部之首,還是先處理清楚自己的本職事務,再為朕分憂后宮之事不遲。”
他這話,輕飄飄的,卻讓鄭尚書額角一跳。
吏部考功乃是他暗中操作,甚至安插親信的關鍵環節,皇上此,是警告?還是已經掌握了什么?
鄭尚書臉色微變,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張了張嘴,卻不敢再。
昭衡帝的目光又淡淡掃向其他幾個方才附和的大臣,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江南漕運歷年虧空,西北軍需調配遲緩……諸位愛卿,都有閑暇來操心朕的后宮私事,看來是各自的差使都料理得十分明白了?”
“既然如此,不如多想想,如何真正為君分憂,替朕解這燃眉之急?”
一番話,借力打力,分化瓦解,將“選秀”之事輕輕推開,反而將難題拋了回去。
那幾個被點到的官員頓時面色訕訕,不敢再觸霉頭。
退朝后,昭衡帝回到乾清宮西暖閣。
心腹暗衛早已等候在內。
“皇上,袁馳羽將軍傳來密報,京畿防務已按照皇上旨意重新部署完畢,萬無一失。”
“嗯。”
昭衡帝頷首。
“另外,廉辰熙大人暗中聯絡的幾位御史,也已準備就緒,只待皇上信號。”
昭衡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擊。
“很好……”
一切,盡在掌握,只待時機到來……
……
后宮之中,總有人看不清風向。
一位頗有幾分顏色的孫貴人,或許是聽聞近日皇后鳳體違和無法侍寢,又或許是自負美貌,竟精心打扮后,算準了昭衡帝從乾清宮往禮和宮的必經之路,在御花園的曲徑通幽處“偶遇”。
她在昭衡帝身影出現在禮和宮前面的宮道時上前行禮,聲音嬌媚得能滴出水來,眼波流轉間,意圖再明顯不過。
然而,昭衡帝連眼風都未曾掃她一下,腳步未停,徑直走過,只留下一句冰冷徹骨的旨意,如同寒風刮過:
“孫貴人御前失儀,不知進退。即日起禁足三月,抄寫《女誡》百遍,以儆效尤。”
他腳步微頓,對緊隨其后的馮順祥補充道:“傳朕口諭至六宮:皇后鳳體違和,需靜心休養。在此期間,誰敢無事生非,擾皇后清靜,孫貴人便是下場!”
這道口諭,瞬間傳遍后宮。
所有人都明白了帝王的態度與底線,孫貴人不是第一個,卻是最后一個敢趁著水仙惹病,想要趁虛而入爭寵的……
不過,無論后宮惹起什么樣的波瀾,禮和宮里倒是風平浪靜。
是夜,禮和宮里。
太醫開的驅寒藥已經煎好,由聽露小心翼翼地端了上來。
昭衡帝到來后,并未與水仙提起宮門外遇到的孫貴人,而是接過那濃黑的藥碗,先是用銀匙舀起一點,親自試了試溫度,覺得剛好,才舀起一勺,遞到水仙唇邊。
水仙看著那褐色的藥汁,秀眉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這藥,確實苦澀難當。
昭衡帝將她這細微的神情收入眼底,忽然俯下身湊在碗邊喝了一口。
然后,在她因驚訝而微啟的唇瓣上,輕緩地吻下。
一吻終止,唇齒苦澀。
他竟然,以這種方式喂她……
水仙愕然抬眼。
昭衡帝輕勾了下薄唇,“藥苦,朕知道。”
他先給水仙清水漱口,然后自己也飲了一口清水。
“無妨,朕陪你一起。”
昭衡帝在水仙驚訝的目光里,飲盡了剩余的湯藥,然后捏著她的下巴吻了過來。
藥是苦的,唇齒交纏間卻多了絲纏綿悱惻的意味。
他與她,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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