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真-->>正開懷?”
他不是沒有察覺她近日的異常。
她依舊美麗,可那雙會因兒女趣事而染笑、會在情動時迷離地望著他的眼眸,如今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平靜得讓他心慌。
他送她奇珍,她笑著謝恩。
他講朝堂趣事,她安靜聆聽。
他無微不至地呵護,她全盤接受。
可他就是覺得,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昭衡帝以為是自己保護過度,讓她悶著了。
所以他決定帶她出去,離開這重重宮闕,去看看宮外的天地,去聽聽市井的喧囂。
或許,人間的煙火氣,能重新點亮她眼中的光彩。
出宮前夜,乾清宮內燈火通明。
昭衡帝親自捧著一個大包袱進來,里面是他命尚衣局連夜趕制出來的衣裳。
料子是最上等的軟煙羅和細棉,顏色是低調的靛藍、淺藕色,外表看起來與尋常富裕人家的衣料無異,但觸手細膩柔軟。
“仙兒,你看看,可還喜歡?”
昭衡帝拿起一件月白色的長裙,在水仙身上比了比,眼中帶著些許邀功般的期待,“朕讓他們照著民間最新的樣式做的,但料子和里襯都換了最好的,絕不會磨著皮膚。”
水仙靜靜地坐在燈下,看著他忙碌。
永寧像只小蝴蝶般圍著他轉,拿起一件鵝黃色的小褂比畫:“父皇,永寧穿這個好看嗎?”
清晏和清和也搖搖晃晃地湊過來,扯著昭衡帝的衣角,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表達著興奮:“父皇,宮外……糖人”
昭衡帝耐心地蹲下身,一手攬著一個兒子,溫聲哄著:“宮外的糖人花樣可多了,明日父皇帶你們去買最大的。”
孩子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殿內充滿了童稚的歡樂。
昭衡帝抬頭,看向一直沉默的水仙,又問了一遍:“仙兒,你看可還缺什么?朕再讓他們去準備。”
水仙的目光從那些質地精良的衣裳上掠過,最終定格在他額角因為忙碌和哄孩子而滲出的一層細密汗珠上。
燈光下,那汗珠微微反光,竟讓她心頭某處不易察覺的微微一澀,像被羽毛輕輕搔了一下。
不過,她很快壓下那絲異樣,移開目光。
“皇上安排得已然十分周全,臣妾……并無意見。”
夜間,帳幔低垂。
昭衡帝擁著水仙,在她耳邊低聲描述著明日出行的路線和可能見到的景致。
水仙閉著眼睛,靠在他懷里,就在他講到青嵐別苑的荷花時,她忽然輕聲打斷:“皇上為何……突然想起要微服出宮?”
昭衡帝環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朕只是……想讓你開心些。”
“仙兒,你信朕一次,可好?”
“就這一次,什么都別想,只是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
水仙沒有回答。
她感覺到他懷抱的溫度滾燙,那熱度透過薄薄的寢衣傳來,熨帖著她的肌膚,卻莫名讓她心口一陣發慌,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那層層冰封之下,不安地涌動。
她只能更緊地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情緒,一并壓回心底最深處
翌日一早,晨曦還未完全撒滿人間,兩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已悄然停在了東市入口。
昭衡帝率先下車,一身靛藍色錦袍,玉冠換成了尋常的檀木簪,眉宇間少了平日的帝王威儀,多了幾分難得的輕松。
他回身,極其自然地伸出手,穩穩扶住水仙的手臂,引她下車。
水仙帷帽上的薄紗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隔著那層朦朧,她看見他轉身又將迫不及待的清晏、清和一一抱下馬車,回頭時恰好對上她的目光。
日光初升,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間,竟漾開幾分少年人般的明朗朝氣,讓她微微一怔。
東市已然蘇醒,喧囂的人聲充斥耳朵,各種氣味混雜著撲面而來。
永寧一下車就被不遠處一個晶瑩剔透的糖人攤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拽著昭衡帝的衣袖不肯走。
昭衡帝當真蹲下身,指著攤子上琳瑯滿目的糖人,像模像樣地與那憨厚的攤主討價還價起來。
“老板,這小豬的,三文錢可好?”
“這位爺,這……這糖稀金貴,手藝也費工夫,最少五文。”
“四文,如何?我多買兩個。”
一番“激烈”交涉,昭衡帝成功喊到了三文錢的價格。
不過,砍完了價,他還是讓隨侍的宮人給了遠高于普通糖人的價錢。
永寧根本沒有發現,只沉浸在那只憨態可掬的小豬糖人,喜歡得很。
昭衡帝又給被乳母抱著的清和、清晏分別買了糖人。
他將糖人遞給歡呼的孩子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眉梢微揚,看向水仙。
水仙隔著薄紗望著他。
看他與市井小販交談時那份自然的的神態,看他英俊臉上泛起的鮮活的神采,心中那堵因猜忌而筑起的高墻,似乎被這喧騰滾燙的人間煙火氣,撞出了幾道細微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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