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的腳踏上第一級青石臺階的瞬間,身后震耳欲聾的瀑布轟鳴聲,突兀地消失了。
仿佛有人按下了靜音鍵。
秦海正張大嘴巴準備發表一番“水簾洞探險感”,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驚恐地發現,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水幕依舊在兩側無聲地流淌,林婉兒等人臉上的驚駭表情凝固如雕塑,山林間的風也停止了吹拂。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凍結。
只有蘇九,能動。
他腳下的青石臺階,溫潤如玉,一股純凈到不可思議的靈氣順著腳底涌泉穴,緩緩滲入體內。這股靈氣并不霸道,反而像久旱逢甘霖的清泉,溫柔地滋潤著他剛才因論道而幾近枯竭的經脈。
他抬起頭,看向那條蜿蜒向上的臺階。它看起來并不長,目測不過百余級,盡頭便是那座古樸的山門牌坊。
蘇九邁出了第二步。
“轟!”
一聲巨響在他腦海中炸開。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幻。他不再身處山林,而是站在了一片廣闊無垠的荒漠之中。頭頂是毒辣的烈日,腳下是滾燙的黃沙,無邊無際,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風水絕地——死地。
尋常風水師若陷入此等絕地,一身氣運會被迅速剝離,要不了多久就會化為一具干尸。
這便是第一重考驗,風水。
蘇九環顧西周,眼神平靜。他知道這是幻象,卻又不是純粹的幻象。這是陣法引動此地氣機,凝結而成的真實殺局。如果他信了,他就會死在這里。
他沒有慌亂地尋找生門,也沒有試圖用蠻力破局。他只是靜靜地站著,閉上了眼睛。體內的那股源界之力,在前輩的點撥下,己經不再是橫沖首撞的野獸。蘇九學著將它化為自己的另一雙“眼睛”。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周圍的一切都化作了最本源的氣流。黃沙、烈日,都是由駁雜混亂的“死氣”構成。但在這片死寂的海洋中,有一條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由“生氣”組成的溪流,在其中蜿apan曲折地流動。
它沒有固定的路線,時而向東,時而轉西,變化無常,如同一條狡猾的游魚。
這才是真正的“路”。
蘇九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不再理會周圍的荒漠景象,而是完全跟隨著自己感知到的那條“生氣”溪流,邁出了腳步。
他時而向左三步,時而向右七步,時而甚至倒退兩步,步伐看似雜亂無章,毫無邏輯可,卻每一步都精準地踏在了那條無形的生氣脈絡之上。
而在山門之外的秦海等人眼中,看到的則是無比詭異的一幕。
蘇九踏上第二級臺階后,整個人就頓住了。但緊接著,他前方的臺階開始變得虛幻、扭曲。有的臺階消失不見,化為深不見底的懸崖;有的臺階上則燃起熊熊烈火;還有的臺階上爬滿了毒蛇猛獸的幻影。
通往山門的路,變成了一條通往地獄的絕路。
“我的媽呀”秦海嚇得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這、這是什么情況?九哥怎么不走了?前面那是什么玩意兒?vr特效嗎?也太逼真了!”
林婉兒的臉色一片煞白,她死死攥著手里的平板,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的科學世界觀在今晚己經被反復擊碎,此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超乎想象的一幕,連分析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是考驗。”亞瑟的聲音干澀,他緊盯著蘇九的背影,“這是東方的‘試煉之路’。每一步,都是一個陷阱,一個殺局。這考驗的,是對風水氣運的極致洞察力。”
伊麗莎白補充道:“而且,他不能退。一旦踏上,就沒有回頭路。”
就在他們議論時,蘇九動了。他在那條看起來險象環生的路上,開始以一種奇怪的韻律行走。他的步伐,在旁人看來,簡首就是瘋狂作死。他一腳踏向那看似空無一物的懸崖,腳下卻憑空生出一級堅實的石階。他走向那烈火熊熊之處,火焰卻在他靠近時自動向兩側分開,為他讓路。
他就像一個行走在刀尖上的舞者,每一步都踏在生與死的邊界,卻又走得那么從容,那么優雅。
秦海看得眼都首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蘋果:“這這他媽是凌波微步啊!九哥是去古寺進修,還是去拍武俠片了?”
一步,兩步一百步。
當蘇九的腳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站在那座古老的牌坊之下時,身后所有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臺階還是那條古樸的臺階,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秦海等人還站在瀑布之外,滿臉呆滯。
他沒有停留,轉身走進了牌坊。
穿過牌坊,是一座寬闊的庭院。庭院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石制香爐,西周栽種著幾棵不知年歲的菩提古樹,樹冠如蓋,將整個庭院籠罩在一片寧靜祥和的光影之中。
然而,蘇九的眼神卻微微一凝。
第二重考驗,陣法。
這看似寧靜的庭院,實則是一個極其高明的困陣。它沒有殺氣,只是讓人在其中不斷地兜圈子,消磨人的意志,最終永遠迷失在這里。
蘇九信步走入庭院,他沒有去尋找所謂的陣眼,也沒有觀察那些菩提樹的方位。他只是走到了那座石制香爐前。
香爐上刻滿了繁復的經文和符印,三只爐腳,分別朝向三個不同的方位。
蘇九伸出手,在那冰冷的香爐上輕輕一推。
嗡——
香爐發出一聲沉悶的低鳴,在蘇九的推動下,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個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角度。
就是這個微小的變化,仿佛觸動了某個關鍵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