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裝修風格極簡、甚至可以說冷酷的暗室里,只有數十塊屏幕發出的幽幽藍光,照亮了空氣中的塵埃。這里是“夜影”組織在都市的臨時指揮中心,位于國貿大廈某個未經登記的夾層。
“廢物!一群廢物!”
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在暗室中回響,充滿了壓抑的怒火。聲音的主人站在屏幕墻前,背對著房間里的其他人。他身材高大,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透出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他就是“夜影”此次行動的指揮官,“夜鴉”。
屏幕上,那條他們耗費了巨大資源和心血才匯聚起來的“陰河”,此刻正像一頭發了瘋的野驢,在城市地圖上畫出了一道道毫無邏輯、堪稱恥辱的軌跡。
“目標能量流己徹底失控!路徑修正失敗第十三次!我們的引導陣法正在被對方反向利用,能量損耗超過百分之三十!”一名操盤手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死死盯著眼前瀑布般刷新的數據流,額頭全是冷汗。
“反向利用?”夜鴉緩緩轉過身,他的臉上戴著半張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和削薄的嘴唇,“區區一個都市風水師,憑什么能反向利用我們的‘噬魂陣’?”
“指揮官,問題不在于他憑什么,”角落里,一個較為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冷靜,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尖銳,“而在于,他己經做到了。我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建立在對現代玄學界絕對的輕視之上。我們以為自己是棋手,卻沒想過棋盤本身,會活過來。”
說話的是一個代號“燭眼”的年輕人,是組織里最頂尖的陣法分析師。他不像其他人那樣驚慌,只是平靜地看著主屏幕上那混亂的能量流,眼中閃爍著理性的光芒。
“燭眼,注意你的辭。”夜鴉身旁,一名代號“血蝠”的壯漢冷哼一聲,“你是在質疑領袖的決策嗎?”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燭眼毫不退讓地迎向血蝠的目光,“這條‘陰河’,是用無數普通人的負面情緒喂養出來的,它本身就充滿了混亂和暴戾。我們用陣法強行約束它,就像用一根草繩去拴一條惡龍。現在,那個叫蘇九的人,沒有去硬碰硬,他只是剪斷了我們的草繩,然后給了那條龍幾百個錯誤的路標。現在,龍在別人的院子里撒歡,而我們,卻成了追在龍屁股后面鏟屎的。”
這個比喻粗俗,卻異常精準。幾個操盤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在夜鴉冰冷的注視下,驚恐地把頭低了下去。
“夠了。”夜鴉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放棄?任由這條失控的‘陰河’消散,讓我們所有的前期投入都化為烏有?”
“不。”燭眼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立刻切斷與‘陰河’的聯系,暫時蟄伏。對方顯然對我們的行動模式了如指掌,再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們暴露的只會更多。強行開啟‘門’的風險,本身就不可估量,現在又多了一個如此詭異的對手,我們應該重新評估”
“評估?沒有時間了!”夜鴉粗暴地打斷了他,面具下的雙眼迸射出狂熱的光芒,“‘天狗食日’只有七天了!這是百年一遇的最佳時機!錯過了這次,我們還要再等多久?一百年?還是二百年?我等不了,組織也等不了!領袖的意志,不容置疑!”
他指向地圖上那個己經變成燙手山芋的“城南廢棄水廠”。
“既然他喜歡玩,那我們就陪他玩到底!命令所有潛伏單位,不必再隱藏,全力催動水廠地下的‘血泉陣眼’!我要把整條‘陰河’的能量,強行灌注進去!他不是想遛狗嗎?我要讓他看看,被逼到絕路的狗,是會咬死人的!”
“指揮官,不可!”燭眼臉色大變,“‘血泉陣眼’是我們最后的底牌,一旦強行催動,能量反噬的風險極高!那片區域會徹底變成一片死地,我們的潛伏人員”
“為了回歸,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夜鴉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是命令。執行。”
暗室里一片死寂。燭眼看著夜鴉那張被狂熱和偏執占據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沉默了。他看到,懸在組織頭頂的那把名為“風險”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因為指揮官這個瘋狂的決定,又向下滑落了幾寸。
與此同時,城南廢棄水廠。
“這里,就是他們給‘陰河’準備的第一個‘補給站’。”
蘇九站在一個巨大的、半地下的蓄水池邊,對身后的夏子軒說道。蓄水池早己廢棄,但空氣中那股濃郁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血腥和怨念,讓夏子軒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在他的“靈眼”視野中,整個蓄水池就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心臟,無數黑色的血管從池底蔓延出去,與整個水廠的地脈連接在一起。而心臟的中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晶體。
“那就是‘血泉陣眼’?”夏子軒的聲音有些發抖,他感覺光是看著那東西,自己的精神力就在被不斷抽走。
“嗯,用活物祭祀,凝聚怨氣和血煞而成,很低級,但很惡毒的手段。”蘇九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評價一道菜,“他們想用這個陣眼,把那條失控的‘陰河’強行拉回來,再喂它一頓‘大餐’,讓它變得更兇,更猛。”
“那我們我們怎么辦?毀了它?”夏子軒下意識地問。
“毀了它?”蘇九笑了,“那太便宜他們了。別人辛辛苦苦做了道菜,我們怎么能掀桌子呢?當然是往里面加點料。”
耳機里,秦海的聲音適時響起:“九哥,你可悠著點啊!林婉兒說那幫孫子跟瘋了一樣,城里好幾個地方的能量波動都在朝你們那兒聚集!他們這是要跟你決一死戰啊!”
“不,他們不是要跟我決戰。”蘇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們是要給他們的指揮官,陪葬。”
他從口袋里摸出三枚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銅錢。
“子軒,看好了。玄學不是只有加減法,有時候,也要學學乘除法。”
蘇九屈指一彈,第一枚銅錢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黑色心臟”左側的一條“血管”節點上。
“你看,這是‘離’位,屬火。我斷了它的水路補給。”
第二枚銅錢飛出,釘在了右側的另一個節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