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吧……”
那如同魔鬼般的低語,帶著一種令人沉淪的誘惑,在蘇九的意識最深處回響。
“你的憤怒,你的野心,你的孤獨……都是我們的一部分。擁抱我們,你將得到一切。”
金色的守護光芒已經黯淡到了極限,仿佛風中殘燭。蘇九的“自我”在這無盡怨念的海洋中,就像一艘即將傾覆的小船,隨時可能被黑暗吞沒。
意識被撕扯的劇痛,靈魂被污染的麻癢,讓他幾乎就要放棄抵抗。
或許,它說的是對的。
對抗有什么意義?這億萬年的沉淀,是這片大地最真實的脈搏,自己一個渺小的人類,憑什么去對抗歷史本身?
就在他的意志即將松動的那一剎那,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從他那即將崩潰的道心中蹦了出來。
“可你們……長得也太丑了。”
這念頭是如此的突兀,如此的不合時宜,卻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蘇九混沌的意識。
那正試圖將他拖入深淵的心魔,似乎也為這句評價愣了一下。
蘇九的意識,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空隙,猛地收縮!
“沒錯,我憤怒過。”一個清晰的聲音,不再是源自道心本能的斷喝,而是蘇-九自己的聲音,在他自己的意識空間里響起。
那被心魔放大的,童年時被孤立的畫面再次浮現。
“但那份憤怒,沒有讓我變成瘋子,而是讓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被人理解和接納,有多么珍貴。”
“我嫉妒過。”他又“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嘴臉。
“但那份嫉妒,沒有讓我去搶奪,而是讓我拼了命地去證明,出身,決定不了一個人的終點。我想要的,我自己會掙,干干凈凈地掙。”
“你說我偽善?”他看到了那些因他而起的爭斗中,被波及的無辜者的臉。
“我承認,我的力量傷害過人。但如果我沒有這份力量,我連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都做不到!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個在做選擇題的普通人,我選了那個我認為對的、但未必完美的答案。總好過,什么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爛掉!”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堅定。
每說一句,他身周那黯淡的金色光芒就明亮一分。
心魔的蠱惑聲變得尖利起來:“狡辯!你的力量本質就是掠奪和毀滅!你和我們是一樣的!”
“放屁!”蘇九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們家祖傳的菜刀還能kanren呢,可我爺爺用它雕出了省一級的蘿卜花。工具就是工具,怎么用,是人說了算!”
“你們,只是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不愿走出來的懦夫!”
“你們把自己的無能和怨恨,歸咎于天地,歸咎于命運,歸咎于每一個比你們過得好的人!你們聚在一起,不是為了取暖,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失敗是理所當然的!”
“你們……”蘇九的意識體,那團金色的光芒,在這一刻竟開始主動膨脹,反過來向著那無邊的黑暗壓去。
“……根本不懂什么叫力量!”
轟!
蘇九不再被動防御,而是張開了自己的全部心神。他不再屏蔽那些痛苦的記憶,而是主動迎了上去。
他再次“看”到那位在牢中斷氣的狀元郎。
他沒有再感受那股恨意,而是將自己的意念投射過去,輕輕地“說”:“你的不屈,我看到了。這股傲骨,不該只化為一個‘恨’字,它應該成為后來者脊梁的一部分。”
他再次“聽”到那位易子而食的母親的悲嚎。
他沉痛地“聆聽”著,沒有勸慰,只是將一縷最溫暖的意念傳遞過去:“你的痛苦,我聽到了。這份守護孩子活下去的本能,不是罪。這份罪,應該由那個逼得母親無法做母親的時代來背。”
他不再與這些負面情緒對抗,而是去理解,去承認,去背負。
他就像一個技藝高超的心理醫生,面對著一個由億萬病人組成的、史上最龐大的精神病患者。他無法治愈每一個人,但他可以告訴他們:你們的痛苦,不是虛無的,它被看見了,被記住了。
那堅如磐石的金色道心,在這一刻,展現出了它最強大的力量——不是斬妖除魔的鋒利,而是包容萬象的慈悲。
當然,蘇九的慈悲是有限度的,而且極具個人特色。
對于那些純粹的、為惡而惡的念頭,比如某個惡霸欺男霸女后的得意,某個貪官草菅人命后的快感,他的處理方式就簡單粗暴得多了。
“你這種垃圾,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污染土地,怨念還這么多,簡直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