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你想干什么?”
林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覺下一秒這位大爺就要抄起板凳把他們兩個打出去了。
“我叫蘇九,是個風水師。”蘇九看著老人的眼睛,神情變得嚴肅,“我不是來搶曲譜的,我是來請您……唱一出戲,給一個等了近兩百年的‘觀眾’聽。”
他沒有提鬼,沒有提怨氣,只用了一個詞,“觀眾”。
喬青山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他盯著蘇九看了足足半分鐘,眼神從震驚,到懷疑,再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最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靠在了椅背上。
“原來……真的有這種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我爺爺臨終前就說過,那本曲譜,是杜員外的執念所化,不能輕易示人,更不能唱。否則,會招來不干凈的東西。唱的人,也會折壽。”
“他說的沒錯。”蘇九點頭,“那股執念,凝聚了近兩百年的陰怨,尋常人沾上,輕則大病,重則喪命。但,并非無解。”
“怎么解?”喬青山追問,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
“怨氣因‘不甘’而起,也需因‘圓滿’而散。”蘇九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杜員外一生清廉,卻蒙冤而死,這是他的不甘。他癡迷昆曲,卻至死沒能看到最想看的那出戲,這是他的遺憾。我們要做的,不是驅邪,是還愿。”
“還愿……”喬青山喃喃自語,渾濁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閃動。
“我需要您唱這出《廣陵散別》,但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里。”蘇九繼續說,“我會布下一個局,隔絕陰陽,鎮住怨氣。您只需在局中,安心唱好這出戲,將杜員外心中的遺憾了結。等他聽完了,心結解開,怨氣自然會散去。”
林悅在旁邊聽得熱血沸騰,這簡直比好萊塢大片還刺激!他忍不住插嘴:“大爺,您放心!我們這位蘇哥,專業團隊,經驗豐富,成功案例遍布城鄉結合部!安全措施絕對到位,保證您唱完還能去跳廣場舞!”
喬青山被他逗得一愣,隨即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茶樓里原本緊張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我憑什么信你?”喬青山看著蘇九,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蘇九沒有再解釋,他只是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點剛才濺出的茶水,然后以指為筆,飛快地在桌面上畫了起來。他畫的不是符,也不是陣,而是一個戲臺,幾筆勾勒,一個青衣水袖的身影便躍然桌上,眉眼間的神韻,竟和喬青山有七分相似。
“喬老先生,您十七歲第一次登臺,唱的就是《牡丹亭·驚夢》。那天下了雨,您因為緊張,上臺時踩滑了,差點摔倒。但您臨場反應,順勢做了一個臥魚的身段,反而博了個滿堂彩。從那以后,您就落下個習慣,每次上臺前,左腳的鞋帶,都比右腳系得更緊一些。”
喬青山猛地站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蘇九,嘴唇都在哆嗦:“你……你怎么會知道?”
這件事,是他藏在心里一輩子的秘密,連他最親近的家人都不知道。
“我看出來的。”蘇九擦掉桌面上的水漬,語氣依舊平靜,“萬物皆有氣,萬事皆有痕,只要存在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您的氣色告訴我,您是君子,心懷坦蕩,但眉宇間的郁結之氣也告訴我,祖輩傳下的這樁心事,已經困了您一輩子。您不是怕折壽,您是怕唱不好,了結不了這段恩怨,反而讓它遺禍后人。”
蘇九站起身,對著喬青山,鄭重地躬身一禮。
“我蘇九,以我畢生所學擔保,定能讓這出戲,唱得安安穩穩,讓這位杜員外,聽得明明白白。事成之后,這段持續了近兩百年的恩怨,將徹底煙消云散。”
喬青山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著他清澈而堅定的眼神,看著他身上那股令人信服的沉穩氣度。他沉默了許久,緊繃的肩膀,終于緩緩地松弛了下來。
“好。”他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
“唱可以。但是,《廣陵散別》的曲譜,是殘本。”喬青山看著蘇九,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它缺了最后一折,也是最關鍵的一折——‘渡魂’。沒有這一折,這出戲,就是一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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